此人名叫周顺,是大学士陈伦府上的管家。
陈伦一直看不上楚纤歌表面对皇帝恭敬,实则凌驾于皇帝之上的放肆行为,每次参楚纤歌就数他积极。
周顺说陈伦一向身强体健,狩猎回来着了风寒一直没好彻底。前几日听说街上有个年轻大夫妙手回春,下朝时正巧碰上就让瞧了瞧,当时他们也不知道这人是阿四。
阿四开了方子,又带他们去药铺抓了药,还嘱咐三日后务必再来看脉。然而陈伦服了两计药下去,当夜就发疯砸了书房,还把两个伺候多年的嬷嬷砸伤,不得已周顺让家丁把老爷绑了才避免更多人受伤。
周顺哭得撕心裂肺,额头都磕破了求皇帝给他们家老爷做主。
周顺说的群情激愤,众人纷纷附议,大有皇帝如果不处置楚纤歌,他们就长跪不起之势。
大理寺卿见陛下隐含薄怒,趁机道,“微臣已查过,药方和药铺都没问题。臣提议把阿四收押,重刑之下他必会招供!”
皇帝挑眉,“皇姐以为如何?”
此事楚纤歌应该避嫌,但她这会儿也懒得讲究所谓的规矩了,扫了大理寺卿一眼,“若是屈打成招呢?”
大理寺卿挺直腰杆,“长公主这是何意?段某手中从无冤假错案,您若不信,微臣现在就摘下乌纱帽,让陛下另择贤明审理此案。”
“爱卿言重了。”楚霁云劝抚道。
大理寺卿到底没真的摘下乌纱帽,可眼里对楚纤歌的不忿半点没少。
楚纤歌无言以对。
皇帝无奈看向楚纤歌,“朕相信皇姐。不过今日恐要委屈皇姐了。”
楚纤歌看他眉眼含笑,多日不见似是哪里变了,但又说不上来,只道,“臣听凭陛下吩咐。”
这个回答,楚霁云是失望的。
他心里希望她争辩,或者一怒之下痛骂那些人。那样的话,他起码知道自己在她心里还是可靠的,亲近的。
哪怕全天下人都不信她,她也知道自己会永远站在她身后。
可她没有。
另一方面,她和所有人一样不得不臣服在天子脚下,楚霁云又是前所未有的满意。
两团火烧得楚霁云眸光轻颤,他广袖一拂,“既无确凿证据证明就是阿四所为,此时押人未免操之过急。”
大理寺卿面色一僵,“陛下···”
所有人也以为这次皇帝又要袒护长公主。
然而楚霁云眸光一沉,接着道,“但阿四有最大嫌疑,朕准你带人搜查与卿殿。”
大理寺卿闻言,好像又找到了当初考进士做官的雄心壮志,誓要清君侧,“臣遵旨!”
楚纤歌有些意外,倒不是接受不了搜查,是没想到楚霁云有朝一日也能下这样的命令。
“皇姐···没意见吧?”
皇帝这声小心翼翼的询问与方才下决定的态度截然相反,百官听得憋屈,当下就议论起来。
她回头看着皇帝,发现他目光灼灼等着她回答,丝毫不在意百官替他叫屈。
这么一看,她觉得自己就是那遗臭万年的佞臣。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乖乖把兵权交给太后,还能落个功臣的好下场。
她心里多少有些悲凉,不但没起身,还很敷衍地对皇帝行了个礼,“臣务必配合段大人搜查,请陛下放心。”
“瞧瞧这是配合的态度吗?”
“明显中招的都是素日与她不对付的大臣,就算没证据也该抓起来才对!”
“从前不分青红皂白护着驸马,又在猎场杀了图鲁蒙···大宁只要不稳固,陛下就永远需要她。”
“哎,前几日又除了陛下身边的吉祥公公,养心殿和乾宁宫连个趁手太监都没了。说是宦官之乱,可明显陛下压着不发,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皇帝压着那件事是为保全太后,却没想过楚纤歌会被人质疑。又或许,反正她名声也不好,多一件少一件没什么关系。
那些人的眼神口气像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楚纤歌全当听不见,大步走下白玉阶,恨不有双翅膀能飞得远远的。
“长公主请留步。”
一道温顺的声音唤醒楚纤歌思绪,是楚霁云身边的随堂太监。
苏安恭恭敬敬行礼,面带微笑,“陛下请您留下来用饭,待段大人搜完与卿殿您再回去也不迟。”
楚纤歌闻言,心又冷了三分,“陛下怕我为难大理寺卿,还是怕他们搜不出东西来?”
“长公主息怒。”苏安也是个擅察言观色的,能在混乱中被楚霁云亲点为随堂太监,就可见一斑,“段大人固执,陛下是怕他惹您心烦。”
楚纤歌抬头看着庄严华丽的宫殿,只觉凄凉,“替我谢过陛下好意。段大人奉陛下之命去府上,本公主作为主人怎能不亲自招待?改日再来探望陛下。”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苏安在后头急地跺脚。
另一边,大理寺卿已带人进了公主府。
管家见段凌拿着皇帝手谕不敢阻拦,阿四随百辰出去还没回来,与卿殿现下只有方荨和玄一在摆弄药材。
“搜!”
段凌一声令下,侍卫冲进与卿殿,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玄一,他先从一群陌生的面孔中找到管家,小鸡找妈妈似得躲到管家身后。
“我不是你们府上的人,能不能先让我出去?”
管家心里问候了一下玄一各位祖宗,面上却很礼貌,“玄公子不必担心,段大人只是搜查一下,很快就结束,不影响您和驸马。对了,驸马呢?”
“还在里头看方子,那些人上来就乱翻,方荨好不容易找到的书册都被弄乱了。”
管家一听这还了得?
驸马宝贝那些古籍还来不及的,被这些人弄乱了还不得火冒三丈!
正打算进去看看,就听段凌带来的人在里头吼,“谁知道你的书童是不是就从这些书上研制的毒药?我们大人要带回去细细检查!”
“不行。”
方荨声音不大,听起来已是极力压制着不爽。
管家生怕那些人伤着方荨,对段凌道,“段大人,驸马身子刚好。”
在段凌眼里,楚纤歌之所以对陛下不敬,说不定就是被方荨迷惑怂恿的!
他冷哼一声,“哪又怎样?他的书童犯下如此大罪,本官看就该治他个疏忽管教之责!”
管家一听就知道再求也没希望,忽然,里头又响起桌椅倒地的动静,他心头一紧,果然很快方荨被推了出来。
推他的侍卫很不客气,力道拿捏地很重,又不至于伤人,可方荨哪禁得起,当下捂唇咳了起来。
“驸马爷!”
管家吓得魂儿都飘了,急忙飞扑过去要阻拦,结果手腕被段凌一抓,“阻止搜查可是无视皇命,你承担得起吗?”
管家犹豫了,他不是怕,是担心连累公主。
眼看那侍卫抬脚还要踹方荨,管家急中生智,从身后拉出玄一推过去,对段凌道,“大人,这个人可不是公主府的。”
玄一内心一时无法组织任何言语。
他撞过去的时候方荨还在咳,哪怕自己都无法控制平衡,还是下意识一手护着方荨后腰,一手挡在他后脑位置,在侍卫落脚前,两人抱着双双跌倒。
玄一听见管家还在跟段凌说话,“大人,您要治罪治他一个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