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华并不纯粹是出于好意,现在王子刚也在这家医院里,如果这里闹得太过了,对于其他病人的身心健康并不好,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恢复治疗。
这个女子似乎是听进了劝,嘟囔着将手机收了起来,也跟着出去看病人了。
李爱华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很累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像是一种病痛,不断地折磨着他。
这么多天以来,他将池易兄弟的电话都拉黑了,专心守着王子刚,期盼着他的恢复。
王子刚现在时而清醒,时而发蒙,清醒的时候还会和他说上两句话,但是一旦发起懵来,就会误以为自己才是陷害他的人,所以脾气特别的大,动不动就要动手打人了。
而池易那边也联系过他几次,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李爱华几次之后就觉得烦了,便将他们的手机号都拉黑了,再也没有放出来过。
除了要上课,还要照顾王子刚之外,李爱华的心理咨询一次都没有落下,但是他却总不见得好。
“你这是有心结,却不愿意和我讲啊。”几次咨询过后,医生这样对他说。
李爱华很温和纯良无害地说道:“可是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不知道还需要说一些什么来让您达到认定这是心结的地步。”
医生不认同地摇摇头,摆了摆手:“诶,你看你,这就是在和我抬杠了。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说的?”
“还有什么?”李爱华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眼皮颤动上下翻腾,十分好看。
医生翻了翻记录本,找到一个名字,说道:“之前你一直说,你喜欢的是王子刚对吧?而他现在在我们的精神科,算是你们中受伤最重的人……那么我想问一下,你和池易是什么关系?”
听到池易这两个字,李爱华的神情有了些不自然。他尽力假装没事,很淡定地说:“我们是朋友,以及猎人与猎物的关系。”
“虽然这个关系你说过很多次了,但是你却一次都没有说过,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医生拿出一支签字笔,在本子上某一行“与池易关系的话题”旁边,写了一个乘以8,而另一边,写着“对池易的感情”那一行,上面却写着0。
“我……”本以为自己能够云淡风轻地说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当这句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却把李爱华给难住了。
李爱华张了张嘴,忽然笑了:“对朋友能是什么感觉?”
医生点点头,“你本可以直接回答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你选择了用一个疑问句回避了这个问题,由此看来,你的心结果然是这个。”
“我没有……”
医生打断他:“不要试图欺骗一个心理医生,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李爱华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医生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咨询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想了想,在记录本上记了几笔,然后抬起头看着李爱华的眼睛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还有七天时间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希望下一次你能够告诉我,你的真实感受。”
他继而微笑道:“如果你下周执着地告诉我,你对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一切都是我的误判,我会重新推翻这个假设,继续与你探讨下去。”
李爱华的抑郁症状主要表现为越发消极,尤其是每天都要来医院看一次王子刚,更加加重了他的病情。
平日里别人都是看不出来他得了抑郁,所以也就无法避免日常生活中遇见的糟心事,每一件糟心事,都会让他的病情加重一分。
医生也曾经试图开导过他,关于生命的敬畏,以及人性的各异这样的话题,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他才渐渐地想起,那些事情只是会加重病情,但是病情的根源并不在于此。
李爱华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钱包病例起身:“谢谢医生。”
“你会好起来的,所以不要太过悲伤。”
医生忽然站起来,拉开窗帘,一抹灿烂的阳光忽然从外面照射进来,窗户外面的植物上面还挂着雨滴,被阳光照耀得五彩斑斓的,十分美丽。
“你看,雨停了,天亮了。”笼罩在脑袋上的乌云不见了。
李爱华抬头看过去,原本密布的乌云忽然间全部失去了踪影,露出一块如同被清洗过后的蓝色天空,天空还有几缕淡淡的云翳,阳光从医院的大楼后面照射过来,落在地面上,地面上所有的植物都呈现出精神抖擞的模样。
天亮了。
不知为何,李爱华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他在黑暗的时候呆得有点久,久到他以为不会有天亮的时候,一缕阳光就这样照射进了他的心底,成为了他的救赎。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再次谢过了医生,李爱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开始变得有些通透,看世界的眼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上公交的时候,他再没有看见有人乱插队,反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看见后面站着一个腿脚不便的婆婆,小心翼翼地伸手虚扶在她的腰际,打算随时出手保护她。
在公交上,人比较多,但是每一个人都不是冷漠的,有些人会尽可能地节省空间出来,只为了给后面上车的乘客一点站立的位置。
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啊,李爱华想着,又看见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孩子忽然摘下耳机跑到了车门边去,多出来的空位也没有人抢,让那位婆婆坐了。
回到宿舍,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一切阳光,将整个宿舍都变成了一个暗室。
黄奕采与黄卿自从知道王子刚确实是出事了而不是回家了之后,两个人都不敢再面对李爱华了,就借口说他们接到了一些小的通告要去外面跑跑,实际上是在外面租了房子。
李爱华拉开窗帘,将这个宿舍重新变回以前那种温馨明亮的样子,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黄卿,说:“你们回来住吧,外面租房子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