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季宾馆一共只有三间豪华套房，全集中在顶楼，客厅一左一右分别是两间大床房，配有娱乐室和健身房，相比起其他的经济适用房宽敞得不是一星半点。
所有联系过她的人都在说：不要看那些骂她的言论……
一开始她还能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坐着，整理整理带来的日用品、衣物等等，稍微打发一下时间，可是时间久了，她又没有事情做，就觉得浑身躁得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于是她换好了居家服走出房间。客厅内，莫鸣专注地看着电脑的屏幕，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左灵会以为客厅里除了自己以外没有活物。
过了一会儿，他蓦地手发抖，狠狠捶了一下茶几。
“靠——人渣——到底什么才能实行互联网实名制！”
显然是在处理与她相关的事。
似乎不奇怪……但……
左灵几次欲言又止，均没能问出口。最后还是莫鸣渴了，抬头喝水时才目光和左灵相接，后知后觉发现她在。
“噗咳咳咳——”莫鸣刚才气得额角直冒青筋，这会儿又紧张的扶了扶眼镜。
鉴于俩人之前相处从来没愉快过，他一时没敢说实话。
只是隔着口罩含糊说：“咳，立案需要把网上的证据截屏，我帮心洛他们搜集的……你放心，都是一些最基础的搜集工作，我可以我能行……”
“啊？哦。”
左灵不知道莫鸣在想什么，但看他见自己如惊弓之鸟般，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但此时也不太能笑得出来。
“你至于这么怕我吗？我以前又没揍过你……”
“但是我经常看你揍别人啊……”对此莫鸣有一点无奈，“抱歉，这是我个人的心理问题，和你无关。”
虽然左灵一般都是为了弱小的一方出头，在他幼小的心中印下了高大威猛的形象，但同样容易生出畏惧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错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身高一米六，气场两米八！
一阵沉默后，左灵忽然开口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一起截屏，效率能快一点。”
“不了不了，对我来说工作量不大，主要是你看到会影响心情。”让当事人面对铺天盖地的恶评，实在太残酷了。
莫鸣脑袋立刻摇成拨浪鼓，幸好他今天穿了正式的西装，搭配的眼镜是带金属链和镜腿托的，无论怎么摇都不会甩飞。
坏处是他不像左灵一般从家里来，身边连件换洗衣服也没有，还不知道隔离这几天要怎么熬过去呢。
左灵一愣，随即勾唇像是满不在乎笑了笑，喷了几下酒精才坐在他对面。
“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再说还有你和心洛一起帮我，等你们帮我解决了，舆论和风评就会一边倒的逆转，现在骂过我的人，说不定会愧疚的向我道歉了！”
“你太天真了！这种噱头十足的新闻，在互联网上蔓延的速度非常快，再加上有自媒体恶意引导，浏览量成倍的往上飙！鸡毛蒜皮一点破事，都能被他们传播成全国性骇人听闻的‘大事件’！说不定还有人搬运到推特让外国人一起围观。”
莫鸣蹙眉怒瞪，整张脸的气势都张扬了起来，他头一回硬起十足的和左灵对话。
“他们在虚拟世界里把自己打造成站在‘上帝视角’看待问题的人，想当然地对别人进行贬低、嘲讽、挖苦……激起更多的人围攻你，只是单纯的发泄，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当你的一切澄清了，他们也已经换了新的目标继续骂，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指望网暴者有良知母猪都能上树！这种时候必须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左灵呆若木鸡。
莫鸣仍在苦口婆心地以‘过来人’口吻劝说：“你是正常人的逻辑，但他们不正常啊！天知道电脑屏幕那端隐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咱们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态，否则很容易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形成不可逆的心理问题，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左灵僵了好半晌，她才垂下头，缓缓的“嗯”了一下，“抱歉，你说的对。”
莫鸣戳破了她不想承认的现实。
“可就算我不上网看，各个群也在圈着我骂，我总不可能一直不看手机。”
无论澄清与否，她左灵算是在网上彻底出名了……尽管她一直劝自己想开点，一切早晚会过去的，但心里还真的难受了起来。
“被狗咬了一口，正常人总不可能咬回去吧。再说这么多条狗……”
“我替你全咬回去！”莫鸣一脸的凶神恶煞，“放心吧！我全截图记下来了，到时候一个也别想跑！”
“噗——”左灵仰起头，刚委屈出来的泪意，全一股脑憋了回去，“谢谢，但没那个必要，他们不配！不过这毕竟是我的事，别光看你们忙乎，我也想做点什么……”
“那就看本地网红的直播回放吧，有两个阴阳怪气的特别厉害，我总感觉她们像话里有话，你看看这几张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莫鸣给左灵发了几条链接，左灵遭到了十级滤镜的“暴击”。妆太厚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令左灵一时无法辨认。
“唔，我需要再仔细看看……”
见左灵大半的注意力被直播内容吸引，莫鸣终于松了口气，继续截屏保存。可截着截着，就看到了令人火大的一幕。
左家在网上公开与左灵做切割，莫鸣目光沉沉地盯着屏幕，许久才问：“左灵，你今天……和家里联系过吗？”
作为相亲花名册上的一员，莫鸣对左家的强硬做派一直有所耳闻，但左家这一辈只有一男一女，人丁没那么兴旺啊……怎么会……
但左灵的话打破了他的思索，“没有，他们估计已经放弃我了吧……害，不奇怪，很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估计老爷子这会儿特别后悔把我接回国了。”
左灵刚拿起杯子想喝水，忽然碰到了口罩，又郁闷的把杯子放下了。
“当初你为什么忽然出国？”这是压在莫鸣心中很久的一个问题。
“被人架上飞机了。”轻飘飘一句，藏起了过往的心酸和眼泪。
她认为有心洛家的缘故，还有性别、时局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原因交织在一起，总归她是没得选的。
能回来不过是因为弟弟太过不成器，总要有个有能力的人在左右，名为“辅佐”，实则跟在后面“擦屁股”善后。
而她这个左家人在国外混得还算优秀，总比外人要可信一些。
“如果……当初你能选择不走的话……”莫鸣点着鼠标的手指微微收紧，有些局促不安的动了动腿，虽然他面色似乎很平静，但小动作被左灵尽收眼底。
这傻子，还真是喜欢了她好多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瞎的，她究竟有什么好的啊！
“如果不走的话……”左灵抬手捏了捏眉心，自嘲道：“可能我已经结婚三年以上，孩子都抱了三四个了。一家人天天在耳边催婚催生，保不齐我哪天扛不住，心一横就从了。”
真可怕！莫鸣心有余悸的想。
被精心安排的婚姻，真的能幸福吗？
客厅内的气氛忽然沉闷下来，两人索性开始各干各的，不再有多余的交流，唯有视频中主播卖萌发嗲的声音，时不时回荡在客厅内。
“感谢老板A的三个超跑，A哥哥来看人家啦！人家真的好高兴吖！”
“感谢帅哥哥送来的三个飞机！帅哥哥好大气，贴贴么么哒！”
……
谢完老板开始原地热舞，骚话不断。
之前的网红画风勉强可以忍受，但现在看的这位确实过分闹腾了。
左灵暗暗叹气，要不是俩人都没带耳机出门，莫鸣也不至于跟她一起遭这个罪。
最终左灵忍无可忍的起身，“我还是回屋自己看吧！”
“啊？不用，我其实……”
“咦？这个头像……”左灵点开微信好友列表，与直播里刷飞机的“老板”对比，“和周帅宇的一模一样，ID也是帅宇大哥哥。”
顺藤摸瓜点开帅宇大哥哥的主页，满屏幕各种花花绿绿的徽章，无一不彰显着他“氪金贵族”的身份。
经过各种辣眼睛的煎熬，左灵终于发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莫鸣立刻凑过去，定睛一看。
“按正常起诉流程，我们已经把静音平台作为被告，要求平台提供造谣生事者的个人信息；相关已经证据传给了没被隔离的同事，他此刻应该正在法院处理，我把这些ID告诉他，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好，归属地IP显示咱们A市，八九不离十，就是周帅宇，他给很多主播都刷过钱，但是有一个主播刷的最多，有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我的天！看直播需要这么烧钱吗？周帅宇家里的确有点小钱，但还不至于让他这么挥霍无度。”
“因为他是这位墨殇晴女主播的榜一大哥！”莫鸣指着女主播的头像，“她和周帅宇用了画风一致的‘情头’。”
左灵一脸茫然的抬起头，“什么叫情头？”
“咳，就是情侣头像……”莫鸣是个老二次元，常年高强度网上冲浪，对于最新的流行梗或者网络段子简直如数家珍，“墨殇晴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在网上站出来带头喷你的，几乎都是与她相关联的小主播，再加上周帅宇是她的金主爸爸，很难让人不多想。但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任何推论都无法完全成立。”
互联网的案子最难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短短一个月内给女主播墨殇晴刷了一百多万的礼物，周帅宇的未婚妻能忍？
还有他那三次没头没尾的道歉……一个念头飞速在左灵脑海里闪过。
——美女主播线下约见榜一大哥！
她瞬间又联想到了先前看过的直播视频，忽然急切地说：“周帅宇既然打赏这么多次，一定在直播中与墨殇晴有过互动！什么‘感谢老板，老板大气’，只要俩人有交流，就可能会存在有用的线索！”
推理的方向是不是正确……目前不太好说，但左灵瞪大眼睛，摩拳擦掌，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豁出去了！反正老娘看了这么久垃圾视频，不在乎再多看一点！”
一旦有了新的目标方向，左灵可谓干劲十足，眼里好像闪着星光，风风火火振作了起来。
莫鸣在一旁看痴了。
这样神采奕奕的大姐头，真的好吸引人啊……
具体表现就是，莫鸣脸红到发烫，就连呼吸都变成了热浪。如果体温能具现化，那么口罩早被烧成灰了。
莫鸣不知所措的摘掉眼镜擦了擦，因为动作太过慌乱，险些碰掉了笔记本电脑，引起了左灵的注目。
“你怎么了？”
莫鸣更加手忙脚乱，“啊啊啊——我没、没事啊！”
左灵，“…………”
脸跟猴屁股一样了，真当我看不到吗？
“噗——”左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扑哧一笑，“以前我总以为你在装傻，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
“啊？哦哦……不用的……”莫鸣晕晕乎乎放弃思考，全靠本能反应摇了摇头。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傻乎乎的大律师啊！左灵怅惘的想。
很快两人积极投入到新的一轮搜证，渐渐忘记了隔离的烦闷，忘记了互联网上的一切腥风血雨。
相比之下，在病房里接受治疗的另外两人就没这么好的氛围，周帅宇和未婚妻赵玉琪从住进来就开始吵架。
“呜——都怪你！如果你不去见那个贱人，怎么会带回来一身病毒！”
“咳咳——别哭了。”周帅宇头疼的望着未婚妻，他嗓子如吞了刀片一般疼，一张嘴就想咳，不知道赵玉琪为什么能这么有精神头，“千错万错咳咳，都是我的错，可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写了忏悔书……咳咳，你还想我怎样？”
提起忏悔书，赵玉琪有点心虚，对方还不知道她把那东西偷发给记者了。
估计这会儿已经登出来了吧？
哼！不管对方是谁，敢和她抢男人，必须身败名裂！
心中愈发狠厉，但她脸上还是保持哭哭啼啼的小可怜模样，“我不想怎么样，就是难受呜呜，害怕呜呜……我第一次阳，万一留下点什么后遗症，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呀？”
“咳咳咳什么——你怀孕了？”周帅宇好似垂死病中惊坐起。
赵玉琪摇摇头，“那倒是没有……我是说将来！听说阳过以后会影响生育能力，不知道真假。”
“哦——咳咳，那些都是网上的无稽之谈。”周帅宇舒了口气，声音放缓，回应得温柔又缱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只是轻症，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嗯！”赵玉琪抹了抹眼角，重重点头，“等出院我们就去民政局扯证！”
周帅宇背过身去，没扎点滴的手指灵活摆弄手机。
【帅宇大哥哥：放心吧亲爱的，她没起疑，等出院我就去找你！】
【墨殇晴：=3=嗯么么哒！】
同时他眼珠子乱转，口中含糊道：“这件事得提前通知我父母才行，不然等你进门，以我妈的脾气肯定会刁难你……呼……”
他没留意到赵玉琪眼神的变化，从不可置信到震惊再到痛苦，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同样摸出手机。
【赵玉琪：墨墨，我估计捅出这么多事儿，闹得满城人尽皆知，把他逼得退无可退，可他还是不肯和我结婚！】
【赵玉琪：到底为什么！他还想我怎样！（痛苦）】
【墨殇晴：(*^▽^*)亲爱的别着急，我再帮你想别的办法，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小剧场——
陆愿景：我给你准备了情人节礼物。
展心洛：笔芯。
陆愿景：放在了垃圾桶里……（网上说这样很流行。）
展心洛：？？？告辞！（不能在垃圾桶里找男友）
陆愿景：不，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