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愿景来说,今天是个无比特殊的日子。
吸取了昨晚的教训,莫鸣今天穿了短袖衬衫和笔挺的西裤,看着人模狗样,如果在胸前挂朵花,直接当伴郎不在话下。
“我连夜托我姥姥帮你查了老黄历,她老人家说今天万事大吉,你的一切念想皆会水到渠成!非常适合求婚!”
他顿了顿,从头到脚打量着似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好友。
“等等,你就穿成这样去找展心洛?我承认你长得很不错,可再帅的男人也需要衣装点缀!更何况这种大喜的日子,而且,你咋一脸严肃得好像要上法庭?大哥你是去求婚的,不是去展盛砸场子喂!”
陆愿景表情仍旧冷静镇定,语气平淡地嘲他:“你太吵了。没那个必要。”
他什么样展心洛没见过?
无论意气风发时,或是生病狼狈时,甚至还有小时候戴牙套哭鼻子的……他们之间向来单刀直入,切中要害,不需要摆多余的排场。
“不,很有必要!”莫鸣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面前的桌子,“一辈子就这一次,别人家专门雇了团队跟拍全过程,你倒好,除了戒指什么也没准备!难道你希望多年后她回顾过往埋怨你求婚不用心吗?”
为了增加好友的成功率,他跟个男妈妈一样操碎了心。
陆愿景并不领情,他了解她,因此格外有信心,“她不会的。”
莫鸣摇摇手指,再接再厉地劝说:“可是别人都有惊喜哦,就她没有!不觉得可惜吗?”
陆愿景从不认为感情需要太过复杂的流程专门证明,但莫鸣这句话的确打动了他,于是配西装,买花,气球彩灯……里里外外折腾了一上午。
原本陆愿景内心是没有过紧张的,经莫鸣好心一搅合,竟凭白生出了几分忐忑。
“深呼吸,别怕哈,我一定会精神支持你的!”莫鸣在一旁不停宽慰他,“我跟展盛的李律师提前打听过了,展律师一直在律所里,工作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中午通常会和盛律师一起订饭!”
陆愿景穿了深灰色西装,身姿更加挺拔,闻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心跳开始加速,距离展盛越近,怯场的情况越严重。
对垒次数多了,业内总喜欢将他与展心洛二人放在一起比较,大部分人认为他们能力五五开,但实际上是他输多赢少,从小到大一直被她压着一头。
但至少这次,他死也不能输了!
怀揣着孤注一掷的想法,他将车停在了展盛楼下,深呼吸做心理建设,却看到了目眦欲裂,气到浑身发抖的一幕。
展心洛被左家小少爷抱亲昵地抱在怀里,带上了一辆黑色豪车,飞驰而去。从他这角度望过去,两人似乎正在接吻。
展心洛没有拒绝……
所以她已经接受了别人?!自己晚了一步吗?
什么叫前一秒幸福,下一秒地狱?强烈的心理落差,令人完全不能接受这种现实。
霎时间,陆愿景陷入痛苦而迷惘的深渊,目光幽黑迫人,脸色冷漠得能结冰碴。
莫鸣起初没瞧见,但好友表现得太过反常了,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一眼,当即吓得肝胆俱裂,“哥们,别冲动,也许是什么误会呢!”
陆愿景锐利明亮的俯视着他,默了半晌,语气结冰:“你管这叫误会?”
“打电话!”莫鸣一拍大腿,“我给她打!”
盲音持续中。
陆愿景情绪波动过大,感冒又没好利索,开始咳嗽起来。
莫鸣急得满头大汗,“我靠怎么关机了!”
陆愿景则大步流星地推开展盛的门,仿佛没听到莫鸣苦哈哈地在后面喊:“冷静啊,至少不要砸人家东西!”
陆愿景气势迫人充满威胁像是来讨债的一样,震惊了一众在前台说说笑笑的小实习生。
“盛律师在吗?”
见过他的小助理站出来,喏喏地指了一个方向,“她在、在吃饭。”
“谢谢。”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小助理忍不住肝颤了。
盛律师从哪儿惹上了这尊大神?
盛芳倩此时正和手下的律师们一起吃匹萨,冷不丁见到气场全开的陆愿景,同样惊得不轻。
“什么风把陆大律师吹来了?”她不由眯起眼睛,这位老同学可是稀客啊!
陆愿景言简意赅地表明:“我找展心洛。”
“哦,心洛出去吃饭了!”果然不出所料,陆愿景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陆愿景面无表情的微点了点头,“她一个人?”
“带了左家的小少爷,就是她闺蜜的亲弟弟。”相识多年,盛芳倩作为眼明心亮的旁观者,对他的心思门清,也没多隐瞒,“嘴上说是来拍素材,可他对心洛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眼神不要太明显了!
盛芳倩其实想多提醒两句的,两者权衡,她认为这位老同学比阔少左秋更适合心洛。
谁知道陆愿景没有给她碎碎念的机会,转身就走,分毫不拖泥带水。
她看了一眼陆愿景离开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表面看似挺拔光鲜,却像是丢了三魂七魄。
“他咋回事?”
盛芳倩一脸懵,完全摸不这头脑。
同样懵逼的还有远在医院的左秋,他计划了一晚上的惊喜烛光午餐和小礼物,因为展心洛突然昏倒而夭折。
更可怕的在后面,医生斩钉截铁告诉他,病人血压降低,已经陷入休克,需要立刻进行抢救。
展心洛鲜活的笑脸还历历在目,左秋几乎惊掉了下巴,手机重重摔在地上,“啥?抢救?不不不可能,上午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医生见多了类似不敢置信、痛苦不堪等情绪,直截了当地问:“你是病人家属吗,现在需要在这里签字。”
“我、我不是,我是她、她朋友……”
父亲过世时左秋牙牙学语,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今天算是他第一次直面一个人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主人公是他喜欢的女人。整件事冲击过大,以至于他惊慌得险些说不明白话。
医生对此表示理解,“那麻烦你通知一下病人的家属,尽快赶到医院签字。”
说完便匆匆走进急救室参与抢救,把他一个人晾在了门口。
嘈杂,哭嚎,不断有崩溃的人从左秋身边反复穿梭。
半晌他捡起手机,颤抖着给左灵拨了电话。
“臭小子,干嘛!”左灵嘴比死鸭子硬,对弟弟大吼大叫的是她,有事第一时间冒出来平事儿的往往也是她。
左秋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主心骨,他差点快哭了,“姐,快来一院!展心洛可能要不行了!她手机黑屏了我解不开锁——”
左灵失手打翻了桌上的古董花瓶,“臭小子,你说什么浑话?!”
左秋吸了吸鼻子,三两句间交代了所有事。
左灵快速抓起车钥匙,踩着细高跟飞奔向停车场,“小秋,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一院的外科主任是我在国外时的大学学长,但我不确定他今天是不是在班。你先守好心洛,我这就打电话联系熟人,总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身后秘书抱着一大堆文件试图追上她提醒:“大小姐,你不能走啊,下午的外商会谈怎么办!”
左灵却头也不回地跑了,“老娘不干了!谁爱去谁去!”
医院里,左灵的话瞬间点醒了迷茫的左秋,
“姐你说得对,联系人!对!”
他从头翻起通讯录,先挑人脉广的下手。
“喂,大华,你在第一医院有熟人吗?”“喂,小银,你认识第一医院的大夫吗?”“赵二……”
“不认识啊,秋少你不会被人打了吧!左家不是有随叫随到的私人医生吗?”
“滚——”
几通下来,要么稀里糊涂没醒酒,要么聚一块正在嗨,电话那头特备吵,左秋快听不清话了。
“靠——关键时刻一个能用的都没有!”指望不上了。
左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瘫坐在医院走廊,头顶的红灯无比刺目,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左灵了。
混了那么多年,被一场血淋淋的意外戳破了他长久以来不愿意承认的现实。
他,在外呼风唤雨的左秋,如果不倚仗“左家”,连屁都不是!
左家姐弟为了展心洛忙东跑西,提心吊胆,她本人则陷入一种奇特的梦境之中,四周昏昏暗暗,恍恍惚惚。
“这里是……”展心洛望着眼前的颇有年头的杂乱大院,“姥姥家?”
再往里走,一草一木,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其中最粗壮的那一棵,上面曾被不懂事的她用粉笔画了只小兔子,轻轻一碰簌簌的掉渣。
这梦未免太真实了吧!
没过一会儿,她看到了扎着双马尾,怀抱洋娃娃的自己。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正而八经的BJD娃娃,用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托左灵走家里的海外渠道买来的。
展心洛曾一度认为,这来之不易的“娃”会被她当成传家宝“养”到进棺材板。
然而不久之后,为了一个破产案驻扎外地好几年的父母调回来了。他们不似与姥姥一起生活时的随性自在,严格限制她玩任何玩具。
小心洛非常抗拒:“可BJD娃娃不是普通玩具,她是我养的女儿!”
父母直摇头:“这孩子病的不清,再不管没救了!”
激烈抢夺过程中,她被狠狠煽了一巴掌,BJD娃娃也摔坏了,她为此哭了整整一晚……最后胳膊拗不过大腿,被迫做出一系列违心的保证。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父母终于满意了,假装把娃娃还给她,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反省。她先装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其实暗地里偷偷买了材料,躲到思韵家学习如何修复娃。
经过一番努力,她成功学会了,谁知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父母抡着沉重的大锤,把心爱的娃娃砸得稀巴烂。
有带刺的残肢崩到了她脸上,在眼下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迸流,被父母强行拖到了医院。
大夫说:“再近一寸可能就瞎了”。
母亲只摸了摸她头上的绷带感叹:“这回一定能长记性。”
有个很火的春晚小品梗:小锤40,大锤80,别人笑得嘻嘻哈哈,于她却是长久的噩梦。
原来,她从没放下过。
展心洛猛地睁开双眼,下一秒被怼在面前的粉白大脸吓了一激灵,她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挥了出去。
“啪”,挨了一下的左秋兴奋地捂着脸颊,“没事了没事了!她活了!哈哈哈!你看她还有劲儿打我!”
“幸好幸好。”左灵握着她的手,长舒一口气,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
展心洛,“…………”
等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小剧场——
左秋:她打我说明她心里有我!
展心洛:好可怕的抖M,再见我选择陆愿景!
陆愿景:兄弟谢谢,听我给你唱一首《成全》。
左秋:啊啊啊不带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