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仍在继续。
“当年之事，我们问心无愧！”展父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做律师的，永远不可能只接一家案子，商场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只有甲方的需求和条款变动。”
展母接道：“如果左家没有问题，左老爷子大可不必急，你针对我们，恰恰说明了左家的进出口贸易有些猫腻，我们接下相关调查的案件，也是为了防止你铸成大错！”
左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展父，“你们俩早在律师圈混成了老油条，就算证据甩脸上也能强词夺理。但我左家当年元气大伤，险些因为舆论危机没缓过来，我儿子过劳死在公司，小秋小灵他们早早没了亲爹，你们、你们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
展父气得面色一红，怒喝道：“当年参与调查的律师不止我们，你却将一切‘罪责’扣在我们头上。”
左老爷子怒吼：“你们两个是案子的主要责任人！”
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们不是。”展母回想起过往，神色难掩黯然。
“当时我们正和心洛……闹矛盾，我们砸坏了她所有的娃娃，还把她关在房间里……教训，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没对外提过这件事。”
原本那个案子是他俩主控，但因为发现了展心洛爱好异于常人，而且有越陷越深的架势，他们俩果断将案子交给了其他人推进，只从旁提点一二，没有直接参与。
没想到后来舆论越闹越大，本地民营企业几乎都向左家发难，企图将这位行业龙头拉下马……
最后靠着老爷子铁血手腕稳住了左家局势，但代价也是惨痛的，他失去了唯一的宝贝儿子，从此将对儿子迟来的爱转嫁到了小孙子左秋身上，娇惯出了名扬全市的二世祖。
左灵早早被送出国，对两家爱恨情仇没有深刻体会，但她清楚的记得有一段时间，展心洛长期处于失联状态的。
“原来如此。”左灵神色不变，只眼底的执拗一闪而过，她早就想这样问了。
“叔叔阿姨，心洛大部分bjd娃娃都是我买的，bjd又叫球型关节人形，是一种风靡海外的文化，请问玩娃娃是犯法的吗？”
就算不理解这种小众爱好，视而不见也好啊。
谁也没想到左灵会在这种状态下，质问出一个十分古怪，和之前的恩怨毫不相干的问题。
但就是这样直白的疑惑，给先前言之凿凿，气势不输老爷子的展父展母干沉默了。
展母艰难的回答：“不犯法。”
当年他们正意气风发，不允许一点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听不到女儿的基本诉求。
固执地认为，女儿还小不懂事，痴迷娃娃只是他们疏于管教，掰过来就好了。没想到却伤害了女儿，将女儿越推越远。
就在这时，展心洛走了进来。
一眼看到剑拔弩张的双方长辈，顿时头疼地想扶额。
Emm这是什么可怕的修罗场！早知道等他们吵完再进来！
左灵一脸‘你来的不是时候’。
见心上人来了，终于缓过味儿来的左秋则是一脸恍然大悟。
“心洛姐来的正是时候！原来我们家和展家是世仇啊，心洛姐，这怎么不算天注定的缘分呢！只要你嫁给我，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左灵倒吸一口凉气，卧槽左秋这臭小子怎么比我还敢说啊！要死要死。
展心洛，“？？？”
啥玩意？她这是错过了几集剧情？
不等她发问，年长组比她还震惊：
“什么？你喜欢展心洛？”
“姓左的，你做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左秋顿时不高兴地嘟囔：“怎么就不可能了——现在是Z世代，只推崇自由恋爱！封建社会包办婚姻要不得！你们那套早该洗洗睡了好吗。”
“臭小子给我闭嘴！滚过来。”
一根拐杖朝左秋砸了过去，被他机智地躲开了，老爷子气到红温，追着左秋打，展心洛趁乱拉着左灵和目瞪口呆的莫鸣逃出病房。
莫鸣迟钝地回神，“呼，刚才那些是我可以免费听的吗？”
这段左家不为人知的豪门秘辛，居然牵扯到了展心洛，两家撕了这么多年，左灵和展心洛竟然还能成为挚友？
怎么办到的？太神奇了。
“是啊。”左灵笑着瞥他一眼，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只是笑了笑回应：“你已经看完全集了，尊贵的VIP会员。”
她竟还有闲情逸致玩梗。
莫鸣心底微微一沉，“大姐大，你父亲的事……”
左灵垂下眼帘，“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在那样拧巴的原生家庭环境下，左灵没有走上歧路，展心洛和姜思韵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三人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脚步。
左灵五味杂陈地望着窗外，医院门口上演的闹剧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几个不死心的网红还在试图拍摄着什么。
左灵眼前仿佛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画面。
都说临死前才会开始人生走马灯，左灵却在此时忍不住回忆起过去。
有她拿了奖状兴冲冲回家，爷爷视若无睹，却举起左秋夸他聪明的样子；有初中家长会，她在学校眼巴巴等着，爸爸却去了她的小学因此错过的画面；也有妈妈送她出国，没说几句话就急着回去照顾左秋的场景……
这样的画面，在她成长的过程中经历太多次了。
“我家重男轻女的毛病也不是从老爷子开始的……我爸也那样，从小就没正眼看过我，很少和我说话，出国以后更是没什么交流。”
在她的人生中，父亲的位置几乎是缺失的，母亲对她的指望向来不高，只要嫁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对于这种无力改变的老观念，莫鸣连安抚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
他眼中流露出无奈和心疼。
“好像越是家大业大越是传统，老一辈的思想几乎无法撼动。”
展心洛则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因为这种阶层的家庭追求的是‘不变’，新的思想注定会带来变化，而变化的好与坏通常是不可控的。”
左灵，“老爷子的确喜欢以不变应万变。”
展心洛深吸了一口气，经两家人那样一闹腾，之前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下来些许。
她带着愧疚看向左灵，担忧地握住左灵的手，语气里满是自责.
“对不起啊，左灵，吴丽是因为我才会对你下手，要不是我让你来家里取东西……”
“笨蛋，幸好被她迷晕的是我，我壮得像头牛，怎么也比你这刚康复的小身板强。”
左灵反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再说我也没什么事，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错的是吴丽！”
“可是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你差点……”展心洛还想说什么，却被左灵敲了一下脑袋。
“姐姐我在国外这么多年，枪击案都经历过不止一起了，这点小打小闹算个球啊！”
左灵的语气不容置疑，“曾经两家的恩怨没能阻断我们的友谊，现在也不能。”
“嗯。”展心洛看着她，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感动万分。
“先别说那些没营养话了，快帮我想想该怎么回思韵的短信！”
左灵摸了摸受伤的那一侧脸颊，“她不是每晚十点睡觉的老年作息党吗，怎么会后半夜还在网上冲浪！”
“也许是小宝起夜了？”
展心洛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忍不住咋舌，“她看起来好生气啊……”
居然在网上和喷子激情对线，替左灵抱不平。
左灵忽然想起了什么，心有余悸，“上次她暴怒还是小时候吧……”
俗话说，越温柔的人生起气来越可怕。
“是啊，差点把揪你头发的熊孩子耳朵咬掉。”展心洛叹了口气：“我来帮你回吧。”
左灵乖乖将手机交了过去，莫鸣小声询问：“额……姜小姐看居然是这么暴躁的人吗，那之前为什么会被渣男欺负？”
左灵双眼发酸，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思韵向来看轻自己，为了朋友却可以什么都不顾。”
莫鸣见她下唇被咬得发白，脸色也不尽好看，心中顿时不是滋味，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有心洛在肯定没事的，我先送你回家吧。”他柔声安抚。
“再等等，小秋还没出来。”
左灵一把拉住莫鸣的衣袖，“你这次可是要作为我的诉讼律师，狠狠地告吴丽那个疯女人！”
莫鸣暗暗地握了握拳，“放心，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在里面多蹲几年。”
在展心洛三寸不烂之舌的安抚下，姜思韵暂时打消了来医院探病的念头，但和喷子对线仍在继续，弄得左灵哭笑不得。
“真有那么多人在网上骂我吗？”
左灵好奇地刷开页面，评论区是乌烟瘴气，不堪入目，“好家伙，为啥只骂我们俩诶……仇富吗？”
吴丽那个始作俑者居然都没什么人提！
“也许因为我最近的抗病vlog很火？我明明大病一场，如今却能和绑架犯搏斗，在网上产生了些争议。”
质疑展心洛是否真生病的人不在少数，已经有人阴谋论地揣测她住院期间全程在作秀了。
莫鸣作为静音平台的合作方，深知互联网舆论的威力，网暴害死人的案例屡见不鲜，顿时有些紧张兮兮。
“要不这几天你俩先别看手机了……”
“那些啊……”左灵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心大又乐观.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成为互联网焦点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他们无能狂怒呗。”
“可是网暴的连锁反应……”莫鸣还想说什么，却被左灵打断。
“与其被动挨骂，不如我们反利用这波舆论效应，助长我们自己的事业！”
左灵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黑红也是红啊！现在可是流量为王的时代，我趁机狠狠吃一波！”
她的VR事业启航就是因为疫情期间小三事件站上了风口浪尖，已经有这方面经验了。
“网红经济。”展心洛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思忖了一下，快速跟上她的思路.
“这波聚焦在我们身上的流量，我们可以利用起来，向吃瓜群众安利我们的产品！”
红了先带货，是如今最简单高效的变现方式。
套路不在新，管用就行。
左灵掐腰笑道：“没错！心洛正好要重新开张接手bjd娃社！而我，明天就联系公司的宣传部，利用这波流量推广我参与设计的新一代VR眼镜，让更多人了解我们的产品！”
“也许陆鸣和展盛也能趁机蹭一波热度。”格局跟着打开后，莫鸣仔细一琢磨，可操作性很高，顿时眼睛也亮了起来。
这种时候无论谁站出来替两人发律师函辩护站队，注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陷入争议之中，但同样也是商机，相当于免费的广告宣传了，让更多人了解律所，属实利大于弊。
左灵肯定地点头，“反正你们能来蹭点热度的尽管蹭，过这村没这店了。”
流量是有时效的，等下一个劲爆的大新闻出来，互联网瞬间忘记她这号人，转移到新的目标。
“将被动变为主动，不愧是大姐大！”莫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一会儿就联系老刘准备预案！”
展心洛和左灵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自信和希望。
一场突兀的风暴席卷了她们，但她们无所畏惧，因为她们相信，风雨过后，必将迎来彩虹。
三人达成了共识，起身准备离开医院。
“心洛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倒是等等我啊！”
左秋顶着一头被老爷子敲打的乱毛，气喘吁吁地追上展心洛，委屈巴巴地说：“你们三个人不会把我忘脑后了吧，实在太没良心了！我可是替你们吸引了所有火力！”
“啊这……”左灵和莫鸣一时没接话。
你别说，你真别说，他们的确是聊太嗨忘了。
“你这是被你外公当成足球踢了吗？”展心洛看着左秋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可不是嘛！”左秋苦着脸，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外公下手可真狠，还好我躲得快！”
“活该，谁让你满嘴跑火车，自身风评又差。”左灵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这是亲姐该说出来的话吗？”
左秋虽然现在干点正事了，但二世祖太多年，不分场合皮习惯了，不服气地反驳：“两家以前的恩怨我又不知道！”
左灵瞪他，“哈？臭小子，你以为我知道吗？”
“好了好了，别在医院的走廊里吵架。”
展心洛赶紧出来打圆场，忽然脚步一顿，转身道：“回去前，我要去一趟骨科。”
来都来了，她可以顺便去陆愿景那儿看看。
左灵和左秋暂时偃旗息鼓。
“去看陆愿景吧？”左灵追上展心洛，似笑非笑地回望自己便宜弟弟。
是情敌的名字！
左秋加快脚步，脸顿时黑了，在一旁酸溜溜地说：“心洛姐，你别太爱！这个时间段应该不能探病吧！”
左灵：“说什么呢！那是人家的男朋友。”
“男朋友？！植物人出奇迹了！”左秋第一次听到这则晴天霹雳，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左灵听到这话，毫不客气地拧了一下左秋的耳朵，“臭小子……不会说话嘴可以捐了。”
的确是植物人出奇迹。
展心洛无所谓地笑了笑，“就算见不到面，问问值班护士也好。”
虽说她与娃娃陆愿景每天一起生活，但鉴于他有隐瞒的“前科”在，展心洛更想亲自确认复健情况。
左秋失魂落魄地跟在展心洛身后，脑海里回荡着“男朋友”这三个字，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但好在他已经被展心洛打击习惯了，很快就振作起来，继续和左灵斗嘴battle。
只要展心洛没结婚，一切皆有可能，他绝不认输！
小剧场——
展心洛：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左秋：喜欢你看不惯我，数落我我，调教我！
展心洛：？？？我干过这些事吗？
左灵：你其实是抖M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