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展心洛在玄关胡思乱想之际，左灵突然发来了视频请求。
点开后，屏幕那边出现的却是她弟左秋，“心洛姐，嗝……几小时不见，有没有忘了我啊！”
他一脸流里流气的醉容，耳朵上挂着乱七八糟的黑深残风耳饰，全凭一张不错的脸拉分。
不过他不装模作样时，展心洛反倒看着顺眼不少。
“有事说事。”没事她要挂了。
展心洛打着哈欠靠坐在沙发上，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精力不济。
左秋哪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他却嘻嘻一笑，好似非常胸有成竹地说：“是正事！真的正事！我导师布置了一份课后作业，让我们拍摄不同行业的人，“真实的工作一天”！我出五倍，不！十倍的咨询费哈，让我拍你一天呗……”
展心洛记得左灵曾透露过，她小弟是学摄影相关专业的，设备没少砸钱，成片几乎没有。
“抱歉不行，律师的工作内容需要严格保密。”她拒绝得相当干脆果断。
“嗯……”左秋慢了半拍，堪堪反应过来：“嗯嗯嗯纳尼？你等等，咱们再商量一下，钱可以——”
展心洛义正言辞，不容置疑地再次拒绝：“不是钱的问题，这件事没得商量！”
“扑哧——我说什么来着！心洛绝对不可能惯着你的臭毛病！”一切全在左灵的意料中，事不关己，她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前仰后合。
“姐！咱俩多大仇！”左秋死死捏了一把皮沙发，强忍恼羞成怒的冲动。
亲姐弟无疑！
展心洛额角的神经狠狠的一跳，无奈地摇摇头，“如果没别的事儿先挂了，我马上要拼手速抢名额了！”
一听这话，左秋顿时来了精神头，笑得神秘兮兮。
酒桌上经几个哥们一激，如今他已经把展心洛当成了必须攻克的堡垒，既有面子因素，又有本身的小心思作祟，总之就不信邪地想要往枪口上乱撞。
“诶嘿，心洛姐，我有无敌抢拍器的高级外挂！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愿意——”
“谢了不需要，再见。”展心洛飞速挂断，专心致志地打开了某宝即将上架的相关页面。
小众文化最不好的一点——什么都喜欢搞限时限量，抢拍器、代拍等作弊手段被发现均视为无效，会上黑名单，所以网速慢一点的娃妈时常有钱也花不出去。
展心洛强打起精神，进入了抢货时独有的战斗状态。
妆娘K的修复补妆能力在BJD圈内也是屈指可数，错过这次等一年！
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只剩五分钟了！
另一头，左秋被接二连三的拒绝打击懵了，一瞬间酒醒了大半。他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敢置信地红着眼瞪手机屏幕。
“呜她她她她怎么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左灵幸灾乐祸到极点，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起泡酒，非常有闲情逸致地小口小口地抿着喝，嘲讽拉满：“臭小子死心吧，她宁愿和我在一起掰弯自己，也不会找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这是人说的话吗？左灵——我是你亲弟弟，不是抱养的对吧！”左秋不满地把手机重重摔在桌上，“她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胳膊肘天天往外拐！”
可惜左灵手机是超级防震的定制款式，攀岩时掉下去照样毫发无损。
“别总是好处好处的，揣几个破钱找不着北了？！”
难怪小弟总被人嘲成暴发户！都是有理由的！
左灵恨铁不成钢，不客气地一巴掌招呼他脑门，很凶狠地呵斥道：“我以为出国两年，你特么快把我是谁给忘了！展心洛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是‘九漏鱼’吗！懂不懂‘最好’这两个字的含金量？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你倒先恶人先告状了！”
“那又怎样！”左秋被她噎了一下，捂着脑袋，忿忿不平地控诉：“展心洛没有男朋友，凭啥我不能喜欢她！”
“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你小子懂吗？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她的确漂亮，能力出众，平时堪称人间清醒，对朋友掏心掏肺……这些闪光点不瞎的人全看得出来！但这些不是你骚扰纠缠她的理由！”左灵当即放下酒杯，抿了抿红唇，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浓，“给老娘牢牢记住！她，展心洛，你绝对不能沾！”
左秋憋得一口气差点没闷在胸口，缓过来后立马双手叉腰，抬头瞪着她，失望极了，“你怎么变得像他们一样，总希望我一眨眼就变得出类拔萃，但你们压根没有给我成长历练的机会啊，展心洛我是不会……”
“什么展心洛！”
一声暗哑中带着点粗粝的低呵，一瞬间令姐弟二人同时僵在原地，他们目光交织的功夫彼此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下意识视线齐齐向门口看去。
之前这里是左家大宅的多功能会客厅，后来左秋头脑一热，叫人搬来好几柜小弟们孝敬的名烟名酒，从此这里氛围就变了，除了刚回国的左灵，平时基本没人来。
没想到左老爷子却在这时偕同管家一起登场。
他已年过七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考究的眼镜，可那锐亮犀利的眼神如同豹子，仿佛自带一股锋利之刃，如刀般划过两人脸庞。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似乎什么心思也遮瞒不住。
左老爷子问：“怎么还没断！我警告你多少次了，少和姓展的律师打交道！”
左灵喏喏地率先开口：“爷爷，您不是约了人去B市看地皮了吗？怎么提前回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照理说明天开始正式竞标，老爷子没道理提前回来啊！
左老爷子心脏一直不太好，左灵的关切并不掺假。
“哼，莫须有的猫腻太多！咱们左家一向行得正，坐得直，不屑搀和那些破事！”左老爷子脸色不见缓和，继续厉声质问：“别打岔！你自己交了那么多不三不四的朋友，还想拉上你弟弟一起不学好吗？”
左灵深吸一口气，关于这个问题她抗争过太多次，甚至写过一篇正而八经的论文，同时抛出八个论点和他掰扯，奈何老头子比她更固执，
好话赖话死活听不进去。
累了，毁灭吧！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就喜欢和她玩！”左灵“葛优瘫”在沙发上，打定主意摆烂。
左秋被他俩搞得一头雾水，但他比左灵更鬼机灵，想讨好谁的时候，嘴上跟抹了蜜一样甜：“爷爷消消气！左灵就这臭脾气！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和您说！今天和朋友逛街，看到一个有特定编号的限量烟斗，进店一问才知道那是老板私藏的艺术品，不对外售卖……但这点小问题哪能难得住我，最后老板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十万拿下来了！”
左老爷子成功被他带偏了，抬了抬眼皮好奇问：“哦？编号是多少。”
左秋笑得乖巧，“唔，好像是13号，反正我把盒子放书房了……嘿嘿，谁家孙子像我这么孝顺啊，出去玩也惦记着您呢！”
老爷子太有威严，一般人应承讨好需要格外小心翼翼，唯有满嘴跑火车的左秋想什么说什么，没想到老爷子反而最吃这一口。
三五分钟功夫，左老爷子乐呵呵走了，左灵简直叹为观止，朝小弟竖起大拇指。
“牛啊——你要是能把这种心思放在学习上！”
“去去去，没上床呢先别做梦！”左秋松了松衣领，脸色淡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心洛姐怎么上了老爷子的黑名单？你如果我不告诉我，我就直接去问李管家！”
“呵。你问老李没用，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似乎是从某一天起，老爷子开始极度排斥律师，首当其冲就是心洛……可没道理啊！心洛小时候只来过咱家一回！”
到底是针对展心洛，亦或是整个律师行业？左灵没摸着头脑时就被送国外去了，多年来虽然没实质性进展，但通过各种碎片似的作证，似乎其中牵扯到了心洛当律师的父母。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她不会妄下定论。
“总之，在家不要随便提她的名字。”容易给心洛惹麻烦。
“切，一点可靠的信息没有，我要你何用！”左秋眯着眼睛，抻着懒腰站起身，“哈欠，困死了，我回去睡觉了。”
左灵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快点滚蛋！”
眼不见心不烦。
走到门口时，左秋忽然回过头问：“心……她刚才说要抢拍什么名额？能顺利抢到吗？”
左秋的小心思再次活跃起来。
“你省省吧！”左灵嗤笑弟弟的痴心妄想，“她混圈那么多年，手速吊打一众游戏宅。哼，人家经验足着呢！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外挂纯属帮倒忙！”
在左灵印象中，展心洛抢货从无败绩。
“切，我游戏也很厉害的！”知道左灵不可能告诉他任何信息，左秋自讨没趣地撇撇嘴走了。他会自己查的！
他们姐弟俩不知道的是，今晚展心洛罕见地翻车了。
此刻正跪在沙发上哀嚎着， “NO——”
她！没！抢！到！名！额！
救命，天塌了！
大半夜的哪个天杀的浑蛋偷了她家的网！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卡顿！
展心洛一口气没上来，登时眼前一黑。她连忙靠紧沙发，半天才缓过来点。
没抢到名额……那她的“儿砸”怎么办啊！
她在三人的小群里发了一堆哭脸，简洁诉说缘由。左灵没有回，唯有哄完小宝的姜思韵冒出来，打出了一段尘封在展心洛心中多年的想法。
【姜思韵：你的手那么巧，为什么不自己修复呢！】
是啊……为什么呢，我自己不是可以吗？
展心洛木着脸不停扪心自问。
她仗着酒劲没有完全消散，再次来到了杂物间，这里材料聚齐，这里有她待修复的新宝贝BJD。
以前的她不仅会修，还会上妆，那是与生俱来的手艺精湛，是她最引以为豪的兴趣爱好。
展心洛，试试吧， 你可以的……那件事过去十几年了，埋藏再深的心理阴影也该克服了吧。你现在是一名律师，专门为人解决问题，一定再拿起这些工具的！
她没有开灯，脚踩黑暗，一步步踏入其中，靠近，再靠近一点。
一滴泪水从眼尾滑落，最终接近临门一脚时，她痛苦趴在桌上，手抖得溃不成军。
不行，做不到了。
这里的娃娃大多有破损，而它们的残缺之美似透着一种悲悯，在寂静的深夜无声凝视着几近崩溃的展心洛。
这一晚，梦中光怪陆离，她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
第二天被左秋堵在律所门口时，展心洛眼睛下还有黑眼圈。
“嗨，心洛姐早上好！”左秋扬了扬手里的长炮设备，忽然凑近盯着她，“咦，昨晚没睡好吗？状态看起来好差啊！我叫人送咖啡来！”
“唔，先等等！”展心洛右眼皮狂跳，看到左秋颇有些头疼地捏着眉心，“你怎么来了，我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别生气，别皱眉！”左秋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微微蹙着的眉头看得他心都跟着揪起来了，难得正经起来，“我全程打码只跟半天还不行吗！我全听你的好不好，你让我拍啥我就拍啥，不让我碰的我绝对一丁点不沾，如果做不到随便你砸我的设备！小爷不带有怨言的！”
现在的小年轻，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展心洛大学时参加过old school风格的摄影社团，很喜欢将事物最美丽的瞬间定格在胶片上，但左秋……
“你又不差钱，会在乎什么设备？况且左氏家大业大更合适，拍起来也方便，不会有人阻拦你。”
“它不一样，是我最心爱的大宝贝！公司里那些人面具太厚，拍他们纯粹浪费我时间！”
一提到摄影相关的事情，左秋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样，看起来相当地认真。
“就算未来不能从事相关行业，我也是发自内心喜欢摄影的。请帮帮我吧，心洛姐！不听话你狠狠抽我总行了吧！我姐说你以前可厉害了！全班男生最怕你。”
左秋今天动了真格，甚至自备了保温杯，不知疲倦地侃侃而谈十几分钟，摄影理念如数家珍，显然是做过功课了，听起来倒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被缠得进退两难，展心洛沉思片刻说：“其实以前有大学生来做过相关课题，但他们人很老实。”
她判断出左秋并非儿戏后，的确态度松缓了些许。
“我我我，我可以更老实！”左秋连忙抓住机会，举起一只手抢答：“给个机会吧！我承认我喜欢你，但这次真不是为了把妹来的！”
“算了，先进去吧。”堵在单位门口吵吵嚷嚷太不像样了。
“好耶！万岁！”
展心洛无奈叹了口气，没开始上班已经觉得累了。
小剧场——
莫鸣：今天你咋这么高兴。
陆愿景：咳，我要向展心洛求婚了！
紧张的到了律所门口。
左秋：心洛姐你当我老婆吧，左家的家产分你一半！
陆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