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
待宁管事离开，羲瑶紧绷的神情略微松懈，疲惫立马涌上心头。
青涯看着她又开始揉太阳穴，默默点燃一柱凝息香。
魔皇燕陵重临那天，青涯早早撤退回到花明谷，作为副手陪伴于羲瑶左右。
“要不要请云蕖大人再来看看？老是头疼可不好。”青涯道。
“没事，我就是累而已，”羲瑶拒绝。
三年前因为战争突发，羲瑶坤花的身份并无多少人知晓，她顶着梵月的名字一边管理族中事务，一边刻苦修炼。
宁管事和云蕖亦当作无事发生，协助她做事。
战争接连不断，训练族人、制定计划、各方谈判……处理完了一件事另一个事立刻接上，永无尽头的劳累。
羲瑶感觉好些了，便去看望梵月。
不知为何，服用了牵情草果实，梵月还是没醒。
羲瑶侧躺在梵月身边，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梵月，你倒是舒服，一天到晚睡着什么也不干，天塌下来都得我来顶，我好累啊……梦里你会想什么呢？有没有我呢？快点醒过来啦，我好想你……”
她们的姿势看起来，好像梵月保护着羲瑶。
云蕖碾碎紫心花，倒入热水中递给宁管事，道:“趁热喝。”
宁管事浅呷一口，说:“羲瑶拒绝了我，一定要站人类那边。”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啊，况且我认为她是对的。”
“人类忘恩负义，惯爱背刺盟友，我是怕羲瑶上当。不过这些年她行事稳健，当断则断的魄力倒是比梵月更为凌厉，坤花原是有迹可循的，她正适合当乱世的神。”
说着说着，宁管事止不住咳嗽起来，云蕖连忙替他拍背顺气，忧心忡忡道:“紫心花得停用了，等你压不住它的时候，就是被它毒性反噬的时候，你还是放下手中的事专心治病吧，我会努力延长你的寿命的。”
“这种时候我哪能放手？别担心我了，我本寿数将近，这副残躯败体能多帮殿下一时算一时，紫心花还是接着用吧。”
云蕖微微叹气，不再劝阻他。
两日过去，羲瑶令青涯留下照看梵月，携宁管事、云蕖秘密前往人界清尘宗。
鹤影散化为烟，领头的人一身黑衣，身影纤细，兜帽下偶尔可窥见雪色肌肤与鲜艳红唇。
人群中曹承心情不自禁上前:“笙——”
李慕仙抬手挡了挡，眼神示意他安静。
羲瑶三人由侍从引着进入清尘宗内房，从天亮谈到天黑，最终确定了战时同盟关系。
紫台真人以东道主的名义邀请羲瑶三人参加宴席，三人欣然接受。
席上菜品花色不多，但胜在热闹，点一把篝火就能起舞。
紫台真人拉着宁管事喝酒，莫名其妙地较劲儿。
云蕖很是喜欢热闹，和几个姑娘聊得开怀。
羲瑶独自坐着，眉目疏离冷淡，与周边火热的氛围格格不入。
重压之下，再活泼的性子如今也沉着下来。
身边的空位忽然坐下一个人，他为她斟满酒，说:“酒要温着喝，不伤身。”
这青年神清骨秀，目光温和，像夕阳。
“谢谢。”羲瑶道。
“你——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你认识我？”羲瑶看着他，说:“我之前丢失了些记忆，不曾记得见过你。你的面容我看着十分亲切，但是不管我们以前认不认识，我们都是陌生人。”
少女神色冷峻无情，目光也寒冷:“抱歉，我这么说也许很难听，但你是人族，我是骨族，想来也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不是敌人也不可能是朋友。如今我与你们签订了合作协议，那么你我无论过去是什么关系，现在都只是盟友。”
只是……盟友吗？
曹承心顿时失落起来，却不认输地问:“万一你失去的那些记忆是美好的呢？你也不愿意想起来吗？”
“不可能是美好的，”羲瑶慢慢地说:“一旦我想抓寻从前，只感觉又痛苦又悲伤，我的本能告诉我不要回忆，那么那些失去的记忆肯定是不好的。总之，它们已经是过往，我要做的是向前看。”
曹承心露出苦笑，言不由衷道:“既然如此，那就忘掉吧。我可不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梵月。梵音的梵，月亮的月。”
曹承心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淡笑道:“我叫曹承心。”
李慕仙喝得东倒西歪时，曹承心回来了。
曹承心满脸沮丧地说:“师兄，她把我给忘了。”
“历情劫忘了对方才是正常的，像你这种不记得的才是异类，你果然是天生修道的人，我没骗你吧！”
时间拨回到三年前——
羲瑶变成蝴蝶飞走以后，曹承心拼了命的要抓到，桃三清见他疯疯癫癫的模样，一掌就把他劈倒。
李慕仙蹲下看他，说:“那姑娘是个魔，即使到了现在你也相信她爱她么？”
曹承心答非所问:“我要去找她。”
“你一个凡人要去哪里找？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你知道她真名叫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只要一直找，耗尽一生，总能找到的。”
“愚蠢，”李慕仙抓住曹承心的头发迫使他抬头，道:“你没有能力，走不到魔界，穷尽一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到她。”
“但如果你加入我们，勤奋修行，也许在你死之前能见她一面。”
“不过你虽有仙缘，但观你这一生的命格，似乎在幼时父母为你拒绝了走这条路。这么多年过去你已仙缘单薄，重走新途会经历千锤百炼之痛，这样，你还愿意吗？”
“……真的能再见她吗？”
“真的。”
就这样，曹承心随李慕仙到清尘宗，三年来一遍遍经历碎骨重铸的痛苦，从不曾说过放弃。
李慕仙惊异他的坚持与忍耐，后来才得知他竟然记得一切，记得那个姑娘。
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奇迹。
修炼之路艰辛困苦，曹承心愈发沉默寡言，仿佛一个男版的桃三清。
他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直到今天他站在众多弟子中间，一眼看到那高高在上的来自花明谷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