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之眼底的波动在瞬间碎裂又凝冻,最终只化为一片深寂。
“她让你送,你就送,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秘书低了低头,压着唇角的笑意,道:“那是夫人呐,她的指令,难道不比您高一级?”
梁翊之头一回被秘书问得无力骂回去,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季萦身心疲惫,从梁翊之的办公大楼出来后,就让姜染把她送回了酒店。
刚恢复了一点精神,许昭珩就给她来了电话。
“今晚上几个在京市混得还不错的老同学要聚一聚,你来不来?”
“我……”
季萦正想说她不会喝酒,就不去了。
哪知许昭珩接上她的话,就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去,这么多年不见,一起热闹热闹还是可以的,我这就告诉他们。”
不等季萦说话,他便挂了电话。
没过一分钟,时间和地点就发了来。
季萦哭笑不得。
等了一个下午,没等到梁翊之邀她去民政局的电话。
青燧有事,季萦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来到会所。
许昭珩亲自到大门口接她去包间。
门开,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的老同学,已经玩得不亦乐乎。
旁边还围着几位妆容精致,衣着时髦的男女模特。
见季萦进来,喧闹的音乐和笑谈声短暂停下,众人纷纷热情地同她寒暄。
随着“青燧”声名鹊起,季萦早已成为同学圈里公认的风云人物。
一位以前就颇为活络的女同学开心地将她拉到沙发正中坐下,便开始给她张罗。
“快让你们经理把这儿最好的男模都带过来,让季总挑。”
服务生闻言,赶紧用对讲机通知了经理。
“额……不用客气了,我只是来坐坐。”
季萦很少来酒吧这种地方,也不喜欢乌烟瘴气的玩法。
同学几个见她这般拘束,都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在我们包间里就是陪玩儿。想进一步发展,也是出了包间的事儿,这个谁都管不了。”
说完,大家又笑了起来。
许昭珩坐到季萦旁边,小声对她说道:“这是我给你点的果汁。”
“谢谢。”季萦道。
不到两分钟,经理推门而进,但他身后不是鱼贯而入的男模,而是只跟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与沙发里那几个穿着浮夸张扬的男模,形成了鲜明对比。
虽然他很好看,但是……
刚才把季萦拉到沙发上的女同学脱口而出,“这么‘资深’的男人也出来兼职,现在经济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委婉地嫌弃对方老,许昭珩干咳了一声,悄无声息地把季萦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这些同学不认识梁翊之,他不主动介绍,但他也不能装作不认识。
经理走到差点傻掉的季萦跟前,一脸为难地说道:“季总,这位……先生,指定要您点他。”
季萦也是缓了好几久,才缓过神来。
不等她说话,旁边几个男模先不乐意了。
“大叔,咱们这行吃的可是青春饭,您这把年纪来跟我们抢饭碗,腰受得了吗?”
梁翊之没理会他们的揶揄,拨开经理,径直在季萦身旁坐下。
“季总,”他眸光幽深,“你不想点我吗?”
那神情仿佛在说,只要她敢吐出一个“不”字,他就能当场把她给办了。
季萦定定神,最终向经理投去一个默许的眼神,认可了这场强买强卖的“消费”。
梁翊之嘴角泛起了微微的笑意,可是他的这种开心没持续多久,就被接下来的游戏击碎。
因为季萦不喝酒,于是众人便闹起了他。
划拳、玩游戏,季萦全不擅长。
输多赢少,那惩罚性的酒,是一杯接一杯灌进梁翊之的胃里。
几轮下来,纵然他酒量很好,也有点招架不住,眼神染上了些许迷离。
“我还能玩吗?”
季萦看他脸颊泛红,即便打定主意离婚,心底也不愿真将他折腾太过,便放缓了语气征求他的意见。
梁翊之领口微松,身上清洌的木质香被酒气蒸腾,化作独特的气息,将她包裹。
“你开心更重要。”男人道。
季萦见他嘴硬,从他营造的沉溺感中清醒过来,扭头对旁边的同学道:“我们玩骰子吧。”
梁翊之,“……”
不出所料,又一杯罚酒递到他面前。
梁翊之眉头微蹙,正想缓缓,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同学却笑着扶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将那杯酒给他硬灌了下去。
季萦来不及阻止,辛辣的酒液便入了喉。
梁翊之身体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咚”地一声,倒进了沙发里。
“喂,你怎么了?”
季萦立刻俯身去扶他。
这时岳铮快步从包间外进来,见状也蹲下身急切地呼唤,“先生?先生!”
见梁翊之毫无反应,岳铮眉头紧锁,“该不会是酒精中毒了吧?”
季萦一听,顿时有些慌了。
这时,旁边几个男模嬉笑道:“老了就老了,不中用了,还出来显摆啥?”
季萦一记凌厉的眼神扫向他们,一屋子嘲笑的人顿时收了声。
见梁翊之还有点意识,她当即决定和岳铮一起把他扶上车,送医院。
“萦萦,需要我帮忙吗?”许昭珩问道。
“不用,你们继续玩,别扫了大家的兴。”
说完,季萦和岳铮一左一右架起梁翊之便往会所外走去。
见他们离开,众人又笑了起来。
许昭珩坐了回去,不紧不慢地晃动着酒杯,道:“别乐了,你们知道刚才灌倒的是谁吗?”
他顿了顿,欣赏着众人瞬间僵住的表情,坏笑着给出答案。
“京市,还能有几位梁先生?”
众人愕然。
刚刚给梁翊之灌酒的那位女同学不不可置信地问道:“梁先生那么有本事的人,能来会所兼职?”
“他是……季萦的丈夫。建议你们赶紧想办法,看看明天怎么全头全尾地离开京市吧。”
众人死寂……
把梁翊之扶上车,季萦便命令岳铮加速往医院而去。
车刚跑起来,靠在她肩上的男人,突然睁开眼,十分清晰地吩咐了一句,“不用去医院了,回家。”
这严肃的语气,哪像是喝醉了的人?
季萦瞬间知道被他骗了,抬手要捶她。
“老婆……”
男人一把握住她的小拳头,轻轻反剪到身后。
不等她挣扎,一个微醺的吻落了下来……
关于“不离婚”这事,季萦还是没有松口。
但梁翊之也没白忙活,他成功争取到了一个考察期。
……
两天后,沈家给沈爱珠设灵,沈夫人要求梁翊之必须到场,并特意叮嘱他带上季萦。
季萦正愁没有实施计划的契机,沈夫人就把机会给她送了来。
傍晚,两人携手出现在殡仪馆。
季萦一身素黑,未施粉黛,气质清冷,而梁翊之则是一贯的沉稳。
两人看起来十分般配。
沈若芙瞥见他们,抿紧嘴唇,别开了脸。
而沈夫人见季萦肯来,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却朝季萦扬了扬下巴,道:“你去给爱珠上一柱请罪香吧。”
然而季萦却纹丝不动,甚至清冷的声音在空挡的灵堂里格外清晰。
“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上香?”
不等沈夫人反应过来,沈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说得好,不该让你给爱珠上香,应该拿你超度我的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