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秒,季萦纤长的睫毛缓缓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
她喝了一口菊花茶。
再次放下茶杯,眼底只剩内敛。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帮不上我什么忙了。”
庞仕钧急于撇清关系,便没有“热心”的追问是什么事。
这时,季萦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梁翊之打来的。
“和谁在一起?”他在电话里问道。
“和庞先生呀。”季萦语气如常。
“把电话给他。”
季萦把电话给了庞仕钧。
庞仕钧脸上退旗熟络的笑容,“翊之呀,最近好吗……啊?住院?哎呀!你看我这事办的,我是真不知道你住院了。要是知道,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探望你了……行,行,好的,好。”
通话结束,庞仕钧将手机递还给季萦,脸上笑容更甚。
“翊之这人啊,看着沉稳,原来这么会儿功夫都离不了人。”
季萦顺势站了起来,“夫妻之间该有的粘合性,难道庞先生和夫人分开后,不互相惦记吗?”
庞仕钧愣了一下,见她要走,跟着站起,语调带着几分刻意拉长的调侃。
“像季总这样事业型的女人,‘夫管严’倒是少见。”
季萦对他的话,回以一抹浅笑。
“事业型女人不等于不顾丈夫,不顾家。今天真是抱歉了,最近烦心事多,没有让庞先生满意,不过我一向认为,谁能替我解决麻烦,谁就是我最理想的合作伙伴。庞先生是聪明人,想必也认同我这想法吧。”
说完,便带着姜染翩然离去。
庞仕钧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底闪过一丝被无视的愠怒和算计。
季萦坐上车,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她双手攥成拳头,满眸怒意。
沈若芙勾结的人是庞仕钧。
她记得萧夏出事那段时间,正好沈若芙也在琨市。
并且顾宴沉给她的物证直指梁家,到不如说是直指住在梁家的沈若芙。
沈若芙的外援是庞仕钧,那么杀手自然也是庞仕钧派来的。
好,很好!
十四年前杀她一次。
十四年后,又想要她的命,还害了她最好的朋友。
看来和庞家这笔血债,是非清算不可了。
但要动庞仕钧,就意味着必须连他背后的庞岱尧一同铲除。
这棵连梁翊之都只能维持表面和平,不能轻易撕破脸的大树,她要如何连根拔起?
季萦想得出神,姜染看她状态不对劲,问道:“萦姐,庞仕钧有问题?”
季萦回神,默了两秒问道:“庞仕钧和梁翊之关系怎么样?”
想到姜染之前在梁翊之身边的时间可能不多,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吗?”
姜染谨慎地想了一下,表情带着点新手特有的认真和纠结。
“这个……要说他们关系不好吧,两人见面时总称兄道弟的,显得特别热络。可要说关系真那么好呢……每次庞先生有所求的时候,梁先生几乎不会驳他的面子。但奇怪的是,具体办起来吧,总会遇到点这样那样的小麻烦,让庞先生的事儿办得没那么顺心。”
她顿了一下。
“所以,我也搞不懂这算关系好,还是不好。”
季萦因她的话,沉默下来。
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后,季萦才来到医院。
梁翊之还没睡,趴在病床上看文件。
季萦脱掉外套,走到陪护床边坐下,问道:“你打算看到几点?”
梁翊之头也没抬道:“你喝了茶,能早睡?”
季萦闻到了一丝醋意,挑了挑眉,“你们不是私交不错?”
梁翊之的注意力还在文件上,“都是一个圈里的人,难免有些来往,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季萦笑了,“他在外到处宣称与你情同手足,要知道你这般冷淡回应,不会寒心吗?”
梁翊之闻言,抬眸看了她两秒。
她要对付庞仕钧?
可是她现在羽翼未丰,怎么能是庞家的对手?
男人把目光落回文件上,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庞仕钧算得上庞家这一辈人里出类拔萃的,很受庞岱尧子看重。有老同学这层关系在,维持着基本的热络,日后行事总能多几分便利。这不是私交,是规则。”
季萦看着他,心中起了道道涟漪。
他多年来不惜代价寻找沈家那位掌上明珠,她以为那是源于旧情的执着,却原来是为了找到她手上的东西。
她原以为他不屈于庞家是源于刚正不阿的身姿,却原来是为了有利可图的经营。
季萦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深不可测的男人。
梁翊之因她突然安静下来,于是再次抬眸看向她,问道:“你怎么了?”
季萦垂下眼眸,拉过薄毯,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没事,困了,我睡了,你也别熬夜。”
说完便躺了下去。
不仅如此,还侧身背对他。
梁翊之敏锐地察觉到,在她心里,或许又将自己推远。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萦萦,要做什么之前,最好和我商量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季萦只闷闷地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哪怕无人并肩,她也要向盘家清算这笔血债!
几天后,梁翊之后背的伤口结痂,达到出院标准。
季萦正陪他做出院前的身体检查,岳铮疾步走了来,脸上带着些许凝重。
“梁先生,不好了……”
说完这话,她看了眼季萦,止住了话头。
季萦见状,收回为他整理衣扣的手,欲转身回避。
梁翊之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对岳铮说道:“讲。”
岳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气息才道:“沈爱珠在监狱里自杀,已经确认死亡了。”
梁翊之拧眉,当即问道:“她在里面的单间是特批的,起居有专人看顾,别说利器,连根硬点的牙刷都递不进去。这样的环境……她是怎么自杀的?”
季萦睫毛抖了抖,将他按在胸口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