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命令的张国柱和王遵坦,迅速集结人马,饱餐一顿之后,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万骑军一万二千人马,分为中军营和左右二营。
崔定国是万骑军主将,挂印总兵兼都督府同知,明确为从一品武官。
陈德为万骑军副将,兼任中军营参将,授予总兵衔。
张国柱和王遵坦二人,分别为左右二营参将,因战功赫赫,二人现今也是总兵头衔。
但值得一提的是,总兵头衔是待遇,没有大都督兼职和将军衔的话,是没有资格上奏军事大权的权利。
而且品阶也可能是正二品和从二品。
挂印总兵的话,一般兼任五军都督府的官职,比如左右都督,都督府同知,都督府佥事。
亦或者将军印信,比如正一品的昭武将军,从一品的建威将军,正二品的龙虎将军等将军头衔。
所以别看都是总兵,论权势地位,还得看兼任的职务。
虽然都督府和将军头衔,只是勋职,可却代表了身份地位的不同。
万骑军的人马,虽然只有一万二千骑兵,但却是一人三骑,而且每个士卒,还专门配有一名辅兵。
也就是说万骑军实际人数是两万四千人。
辅兵首先是替补,其次是负责饲养照顾战马。
遇到突发的遭遇战,他们也会上阵。
但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照顾马匹的吃喝拉撒。
韩烈现在手中其实战马不少,起码有七万匹战马。
但对于万骑军,他却始终没有扩编。
主要原因是骑兵费用实在太高,其次骑兵要求严格,无法向步卒一样,随时可以扩充人员。
要知道养活万骑军这支精锐骑兵,韩烈能够养活两支步卒军。
万骑军三万六千匹战马,一万二千士卒,一万二千辅兵,消耗的钱粮比起神机军,神武军两军八万人还大。
若不是军中需要一支机动骑兵,韩烈都想把这支骑兵分散到各军之中去。
因为要连夜奔袭,张国柱和王遵坦并没有带辅兵同行。
二人率领帐下人马,一人双马,轻装简行,连夜出发。
因为有赣江引导,倒也不怕走错路。
只要沿着赣江南岸向前,便可抵达吴山镇。
进入十月份,江西的夜里气温有所下降,但也没有到寒冷的地步,仅仅是有些凉意。
一夜奔袭,黎明前夕,天边刚露出一抹朝霞,吴山镇码头上,打量的渔船,以及运粮的船只,云集在码头之上。
等待着吴山镇守备鲍虎的开市。
吴山镇是鄱阳湖中断,最大的一座水上城镇之一。
大明在这里设有吴山镇巡检司,清军占领之后,设立了守备营。
此时,尚可喜的军粮,就是通过水路,运到吴山镇,在运到德安。
这里距离德安仅有三十余里,而且通过赣江之流,中小型运粮船,还可以直接抵达德安城外,可以说省时省力。
说来也巧,今天是九江给尚可喜运送的第一批军粮,一共五万石粮草,足够五万大军食用一个月有余。
作为守备营的守备,鲍虎在镇上的日子其实很清闲。
每天早上鱼市开市,他只需要派手下巡视一圈,收取一笔税赋就完事。
但军粮送到码头,他却不敢不露面,毕竟这是智顺王尚可喜的军粮。
要是出了差池,尚可喜一个喷嚏,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日出的刹那,鄱阳湖上磷光耀眼。
与码头上喧闹之声,形成一副繁荣的水乡景色。
一身戎装的鲍虎,骑着黄骠马,在一队士卒的护卫下,朝着码头缓缓走来。
此时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降临。
悠闲的策马徐行的他,刚到码头牌坊外,突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
“嗖!嗖!嗖!”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密集的箭矢,犹如飞蝗般从天而降。
“呃~啊~”
“噗嗤!噗嗤!”
锋利的箭簇,划破天空,不断落在鲍虎身边的士卒身上,刹那间惨叫之上,彼此起伏。
“明军威武!”
张国柱纵马飞奔而起,手中长刀高举,帐下骑兵挥舞着战刀,犹如一道洪流一般席卷而出。
瞬间就把鲍虎左右的三百士卒,淹没在了其中。
带队的鲍虎,直接把冲锋的战马冲撞倒地,跌落地面被呼啸的战马践踏而死。
“我乃大明总兵官张国柱,所有人原地待命,双手抱头,如有反抗者杀!”
率军冲入码头的张国柱,手举长刀,一脸威严的注视着码头上,那些惊慌失措的渔民,商人,船夫们。
面对这些武装到牙齿,骑着高头大马,手握明晃晃战刀,面带着诡异彩色面具的明军骑兵。
码头上的所有人员,无不是吓得胆颤心惊,有些不知所措。
“左右二哨游击,你们带队把这些人排成队,依次押出码头。”
“前后二哨游击,带队打扫战场。”
张国柱见控制住场面,立即大手一挥,命令帐下人马行动了起来。
另一边的王遵坦,率领右营骑兵,则袭击了镇上的守备营营地。
二人率领的八千骑兵,很快就把整个吴山镇彻底控制在了手中。
“传我命令,封锁镇子所有进出口,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
“守卫路口的士卒,换上敌人衣甲,旌旗不要换,保持高度警戒。”
王遵坦进驻守备营后,立即下达了封锁镇子的命令。
“派出信使,向大将军汇报,我军已经拿下镇子,等候指示。”
秀才出身的王遵坦,可是有儒将之称。
对于眼前这场小小的战斗,对于他和张国柱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安顿好防务之后,王遵坦亲自审讯了押运的运粮官。
“你是说今天晚上,你们若是没有把粮草运到德安城,不但会被处斩,还代表你们发生了意外?”
在审讯运粮官杨继的时候,王遵坦从对方口中获悉这个消息时,有些不敢相信的重新问了一遍。
“回将军,罪人不敢欺骗,确实是这样。”
杨继是左良玉帐下的一名千总,跟着左梦庚投降后,调任为后军营继续担任千总,负责九江城内的运粮事宜。
“说,你还知道什么?”王遵坦眉头微皱,目光凌厉的盯着对方问道。
“罪人只是一名小小的千总,并不知道什么军务,还请将军饶命。”
杨继看着王遵坦那凶狠的表情,有些恐惧的求饶道。
见王遵坦目光不善,害怕的他想了想连忙说道。
“最近九江码头上,来了无数的运粮船队,听说都是武昌方向的运粮船队,而且小的听说,前两天有一支大军,秘密绕过九江,前往彭泽方向去了。”
杨继为了活命,这会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把道听途说的消息,也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听完杨继说的这一番杂乱的消息,却敏锐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看在你如此坦诚的份上,可以饶你不死,以后跟在我身边吧。”王遵坦淡淡给了对方一个承诺。
在安排手下把人带下去后,王遵坦立即赶到码头,与张国柱碰了个面。
二人一番商议下,也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王兄,这是大事,必须立即向大将军汇报。”
张国柱神色凝重的说道。
“我也是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对于我们拿下德安,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我建议你带队,乔装运粮队伍,立即前往德安。”
“即便诈不开城门,也可以拖住德安之敌。”
“我亲自去跟大将军汇报情况,并请求大将军派兵支援你。”
王遵坦点头之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那就这么办,我带三千士卒,押运粮草前往德安,你前往与大将军会合。”
张国柱当仁不让的起身应道。
很快二人便分头行动了起来。
张国柱带着三千士卒,登上运粮船只,押着船夫开船进入赣江,前往德安城。
王遵坦留下人马留守吴山镇,他带着一个小队亲卫,策马飞奔向韩烈大军方向而去。
正午时分,王遵坦在距离吴山镇三十里外的一处沼泽芦苇地,与韩烈率领的大军相遇。
“武昌的满清主力绕过九江,却没有进入江西,他们的目标必然是池州。”
王遵坦在见到韩烈时,汇报了掌握的消息的同时,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韩烈也思虑之下,深以为然的说道。
“难怪尚可喜率领的五万人马,进驻德安却驻足不前,原来他率领的人马,只是一支偏师。”
“王参将你的推测八九不离十,满清主力必然是盯上了池州。”
“池州总兵土国宝,知府谢三宾手中只有五六千人马,操江水师营分驻在池州,安庆两岸。”
“一旦满清主力攻击池州,安庆又遭遇攻击下,水师营很难兼顾。”
韩烈神情凝重,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地图。
根据之前的战略部署,孙传庭督师的天雄军,操江水师,以及安庆抚标营的人马,先是佯攻彭泽半个月,吸引九江守军,为他攻打江西创造条件。
就目前的结果来说,目的已经达成。
孙传庭督师的各部人马,已经退回安庆。
只有操江水师的人马,还在长江巡弋,防守敌军从水路攻击。
池州总兵土国宝,知府谢三宾,手握五千六百人马,据城而守,又有水师协助,遇到敌情,应该是有一战之力。
但有个前提,这个敌情是有限的敌兵,而不是清军主力。
韩烈的部署是收复江西后,把九江和武昌之敌吸引到江西战场上来。
这样池州,徽州,太平方向,即便兵力薄弱,也足以自守。
而现在的情况,明显脱离韩烈的计划。
清军主力放弃了与他在江西决战,而是派出偏师牵制他的主力,并且反其道的大军南进,直奔池州而去。
池州一旦陷落,满清主力沿长江南岸而下,三日可达太平,五天可达南京城下。
而太平府同样只有五千六百都司营驻防。
面对清军主力,必然难以抵挡。
虽然韩烈在南京布防了龙骧左右二卫三万人马驻防。
可要是满清主力抵达南京城下,即便拿不下京城,他这个大将军的威望和声誉,也必然会颜面扫地。
围坐在韩烈左右的一众将领,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是脸色大变。
“大将军,我们现在距离池州,即便走水路,也有三四天路程,走陆地至少需要七八天。”
“池州一旦失守,徽州,太平必然难以坚守,京师也必然震动。”
杨衍率先发声道:“末将请求立即撤军,驰援池州。”
“大将军,杨总兵说的对,咱们不能为了德安之敌,而坐看池州沦陷。”
“末将也认为,应该立即救援池州,决不能让池州沦陷。”
罗平安,崔定国等将,也纷纷劝阻道。
“稍安勿躁,容我想想。”
韩烈抬手制止了大家的发言,神情严肃的他,盯着面前的地图,思虑良久之下,坚定的说道。
“池州有兵马驻守,加上水师协助,坚守三五天不是问题。”
“哪怕失守了,只要我们断了敌军粮道和退路,也能迫使清军无法对京师造成威胁。”
“德安之战继续展开,拿下德安,大军立即向九江反扑,亮出我大军旗号,摆出我军要死磕九江的意图。”
“九江是清军的退路,也是他们粮道所在,我就不信敌人主力,会坐看我们攻陷九江,而不管不顾。”
“大将军,这样太过冒险,末将还是认为先放弃德安,率军驰援池州。”杨衍坚持自己的看法劝谏道。
跟随韩烈多年的他,他不怕失败,但他害怕池州,太平沦陷,会对韩烈的声望遭到打击。
“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韩烈断然说道:“王德听令。”
“你立即乘船前往南康府,传令神武军主将张名振,让他率军撤出南康,向池州进发,并对沿途的清军控制区域,尽数拔除掉。”
“尤其是清军的运粮队伍,一旦发现踪迹,坚决予以歼灭。”
“有张名振的四万神武军驰援池州,清军主力二十万大军,也绝对拿不下池州。”
“只要我们今天拿下德安,两天后对九江发起攻击,清军首尾难以相顾,战场的主动权,依旧掌握在我们手中。”
韩烈当初派神武军进攻饶州府,进驻南康府,一来是让他们牵制九江之敌,二来也是防备意外情况。
南康城虽然不是战略要地,但他与九江城隔江相望,又接连池州和徽州府。
遇到眼前这样的突发情况,是可以迅速做出接应的。
这也是韩烈执意要拿下德安,攻击九江的底气。
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德安,转道回援池州,那么这次收复江西,拿下九江这座战略要地的战略目标,就会大打折扣。
即便他现在已经收复江西十二府,仅仅只剩下九江府没有拿下。
但位于江西北部的九江,对于整个江西来说,属于居高临下的态势,又是长江重要的航道,更是一座军事重镇。
不拿下九江,南昌,南康,瑞州各府,包括饶州,广信各府,随时都会遭到清军的攻击。
拿下九江他只需要在九江布置一支兵力,就可以稳住整个江西防御。
相反,不占领九江,他就需要再南昌,南康,瑞州,饶州,广信五座城池布置兵力防守。
历史上的金声桓,王得仁在江西反正期间,席卷江西十一府,仅有九江和赣州没有拿下。
当时金声桓在南昌手握二十万大军,聚集了大批江西抗清仁人义士,可谓是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局面一片大好。
然而,金声桓和王得仁在针对赣州和九江攻守问题上,他们一致选择了攻打赣州,放弃了九江城。
结果赣州没有打下来,清军从九江长驱直入攻入南昌,导致金声桓和王得仁后方失守,最后城破人亡。
江西的地形东西狭长,南北分别有罗霄山脉和武夷山山脉,赣江和抚河从中间汇入鄱阳湖,形成两河肥沃的丘陵地带。
这就造成江西独有的特性,北部只需要守住九江,就可以挡住敌人入境。
南部坚城赣州,因为三面环水,易守难攻。
如今韩烈收复江西九成地盘,对于拿下九江,他显然是势在必得。
此刻,围坐在韩烈左右的众将,见他心意已决,遂不再相劝。
“罗平安听令,你率领神机军,立即出发,从建昌突入,向德安展开进攻。”
“杨衍你率领忠义军,负责押运粮草物资,前往吴山镇接管码头。”
“亲卫营和万骑军中军营,立即随我出发,渡过赣江攻击德安。”
“各军立即动起来,入夜时分,必须赶到德安城。”
虽然此刻他们距离德安,尚有六七十里,时间距离入夜,也只剩下五个时辰,但韩烈却态度强硬,要求各军展开了急行军。
德安城尚可喜临时驻地。
“启禀王爷,明军一支万余人马,今早攻占了安义。”
中午的时候,尚可喜接到探马来报,得知安义失守,他并没有表现太过惊讶。
“陈参将人呢?”尚可喜平静的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情况。”哨探连忙回道。
“继续探查,多派哨骑,扩大探查范围。”尚可喜说罢,挥手示意哨探退下。
正午的时候,尚可喜手下哨探再次来报。
“王爷,我军运粮船,已经从赣江转入修水,预计黄昏时分可以抵达德安城下。”
“好,我知道了。”尚可喜答应之余,对帐下总兵全节吩咐道。
“你率五千人马,前往修水河码头接应,把粮草押运回城。”
“卑职领命。”全节一弹衣袖,躬身应道。
黄昏时分,德安城南十里外修水码头。
张国柱率领的三千人马,乘坐押运粮草的船只,抵达码头之时,见到岸上接应的清军人马。
他便知道无法混进德安城,当机立断的他,直接下令道。
“全营准备,随我对敌人发动突袭。”
码头之上的全节,本以为这是一场轻松的活计,丝毫没有防备。
见到船只靠岸,他大手一挥:“弟兄们随我上前运粮。”
接到命令的这支建奴汉军人马,纷纷列队迎了上来。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敌!”
就在全节带着手下将领,迎头走进码头,双方人马不足百步之际,张国柱突然发难,挥舞着战刀的他,健步如飞,朝着全节便冲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