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冲锋在前的张国柱,在军阵之中,锁定了带队的敌将绰和诺。
而这个时候的绰和诺,却没有发现张国柱,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指挥之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
他也更不会想到,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之上,明军大将会冲锋在前。
等他左右的亲兵发现,张国柱如猛虎般的身影,突然杀到跟前之时,一切已经来不及。
“保护将军。”亲兵卫队的牛录额真,一声大喝,挥刀冲出来时,被张国柱手中的战刀,飞快的从脖子上划过。
“噗嗤!”
锋利的刀锋划过脖颈,鲜血飞喷而出,痛苦的敌骑,面容扭曲的跌落马背。
“敌将授死!”
一刀得手的张国柱,手中大刀一个横斩,雄浑的刀锋扫落,冲上来的两名敌骑倒飞而出。
跃马冲了上去的张国柱,大刀凌空斩下。
马背上的绰和诺,手中马刀快速格挡而出。
“哐当!”
大刀重重斩落,不但把绰和诺手中的马刀振飞,去势不减的刀锋,从对方肩膀落下,不但撕裂了对方身上的布甲,更是留下一道长长的血槽大口。
“呃~啊!”
遭此重创的绰和诺,惨叫一声,被张国柱再次的补刀,给挑飞马背。
“敌将已死!随我杀啊!”
悍勇的张国柱,长啸一声,手中大刀挥斩而下,把绰和诺身后的战旗一刀给斩断。
混乱的战场之上,光靠吼声,能够起到的作用,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士卒全靠战旗指挥冲锋厮杀。
这也是为何古代战场之上,会有斩将、搴旗之功的原因。
一旦斩杀敌将,夺得敌旗,基本上也意味着敌军陷入溃败。
数千人,乃至数万,甚至几十万人马的战场之上。
失去旗帜作为号令,战场上的士卒,就会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该向那一边进攻,整个阵型就会大乱。
所以战场之上,旗帜是前进的方向,将领的作用,不是指挥士卒冲锋。
而是保护和指挥旗帜,只有将军和旗帜在,士兵就不会失去方向。
反之,在战场之上将军被杀,旗帜被砍,士卒再勇猛,也只会陷入乱斗,或者直接溃逃。
这就是古代战场之上,斩将搴旗的功勋作用。
这一刻,绰和诺被杀,战旗被砍,他手下的骑兵,虽然不至于全线溃败。
但中军阵型则是直接崩溃。
反观万骑左营的将士,在看到战旗在敌军军阵之中迎风飞舞,无不是士气大振。
“杀!杀~啊!”
一阵阵喊杀声响起,前仆后继的万骑左营骑兵,士气如虹的扑向了敌阵。
但由于战场之上,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距离较远的清军阵前,鳌拜眼神很好,但也没能看清具体情况。
反观明军阵前,手持千里镜的崔定国,陈德、王遵坦几位大将,却看得清楚明了。
“张国柱已经突入敌阵,敌将和战旗都被斩了。”
看到这一幕的崔定国,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王总兵,你率领右营出阵,接应张国柱后撤。”
“陈总兵鸣金收兵。万骑军是大将军的主力精锐,可不是用来这样消耗拼杀的。”
韩烈帐下各军之中,万骑军人数最少,但几个将军却是职务最高。
崔定国他们几个都是总兵衔,还兼有武职勋职。
他们的功劳,都是他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当然,忠诚也是他们深受韩烈重用信任的重用原因。
随着张国柱率领的兵马一阵冲杀,鳌拜很快也发现了绰和诺被明军击败。
不等他下令救援,明军后方响起的鸣金收兵声。
让鳌拜喝住了战马,面色有些阴霾的他,扬声喊道:“收拢溃兵,撤回城中。”
收到鸣金声响的张国柱,也没有继续率军追击,而是稳住阵型,在王遵坦率队接应下,徐徐退了回来。
虽然在战场之上,张国柱有铁头将军的称号。
但现在的他身为一员总兵大将,早不是一个莽夫。
刚才两军对阵,他凭借个人勇武,实现了斩将搴旗的壮举,但并不代表他率领的左营人马,就能一举全歼敌阵不动的骑兵。
而且在刚才的战斗中,虽然他击溃了敌军三千人马,但同样也付出了五六百人的伤亡。
万骑军是骑兵,是刀刃,不是用来小规模战斗损耗。
所以,在听到鸣金声响起时,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喝住战马,率军徐徐退了下来。
“老张可以啊,又被你小子抢到头功了。”
阵前的陈德,一脸笑意的打趣道。
王遵坦也有些艳羡,他可没有张国柱这样的勇猛,善于排兵布阵的他,这辈子肯定是难有张国柱这样的风头了。
崔定国也笑着称赞道:“斩将搴旗,摧锋陷阵,不愧为铁头将军啊。”
面对众人的赞誉,张国柱嘿嘿一笑,谦虚的说道:“小试牛刀,不足挂齿。”
监军使孙枝蔚这是却泼了一把凉水道。
“吕布虽勇,不过匹夫尔,两军交战,当以大局为主,个人之勇,与战局何益乎?”
“你……”张国柱向来不喜文人,这会被孙枝蔚一番挤兑,勃然变色,抬手就要喝骂。
却被王遵坦一把拉住:“国柱兄,孙监军对事不对人,不可莽撞。”
“哼。”张国柱虽然勇猛,但平日里与王遵坦私交甚笃,也向来听他的话。
孙枝蔚字豹人,时年也就二十六岁,他是陕西三原人,出身豪绅之家。
李自成当年兵围三原时,孙枝蔚劝说父亲散尽万贯家财,招募乡勇抵抗。
最终城破,孙家族人多战死,十几岁的孙枝蔚流亡江都,折节读书,矢志为国效力。
然而不等他功成名就,大明却亡了。
但他与杜濬、孙奇逢等人却是密友。
当韩烈在南都组建参军府时,这些人通过黄毓祺的考核,刘楗的筛选下,得以进入参军府担任幕僚。
韩烈在拿下九江之后,在各军设立监军司,原参军府的这些幕僚,如顾炎武,杜濬,孙奇逢等人,都被任命为了监军使。
监军使的品阶,开始韩烈定为正三品。
后来刘楗向他提议道:“参军府的幕僚,都是八品,七品小官,擢升正三品不符合朝廷法度,容易让人诟病。”
“可以先授予正七品,累积军功,观察能力之后,再加授兵部,都察院官阶。”
“如巡抚,总督之例,则名正言顺,也不会乱了朝廷法度。”
韩烈想想觉得刘楗所言有理,遂上报朝廷,军都监军使为正七品,营监军使为正八品,哨监军为正九品。
大队监军为从九品,中队监军不录品阶,但明确为吏员,有功则可以进行升迁。
任职期限为三年一调换,有功则可以升迁,加授官职。
如军都监军使,三年任期满后,可加授都察院佥事,或者兵部郎中等衔。
最高可授予都察院副都御史,或者兵部侍郎。
这样一来,军都监军使的职位含金量,那就相当高了。
向孙枝蔚如今才二十六岁,他甚至连功名都没有。
未来他可以参加在职科举,也就是以官身参加会试,一旦高中进士,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其次,当初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踊跃报名,加入韩烈的参军府,除了能够获得官身外,他们还都获得了国子监监生资格。
这就等同于他们获得出仕的资格,相当于举人身份,不但能够任官,还能直接参加会试。
等同于免除了童试和乡试两级考试。
在大明初年,太祖朱元璋为了笼络读书人,曾下诏每个府州县一年可以推举一名当地优秀生员入国子监。
但到了明孝宗,也就是弘治帝朱佑樘时期,因为不学无术者多混入国子监。
弘治帝遂废除了一年一次的推举名额,改为三年,五年推选一次生员,而且还必须通过考核成绩优异者,方才可以入国子监入学。
从而杜绝了不少滥竽充数之人,也减少了大量的名额。
而韩烈现在启用的监军使,基本上书流亡士卒,或者说是寒门子弟。
反之,那些江南士族大家子弟,尤其是东林一派的人,都遭到了韩烈的打压。
当然,为了平衡局面,韩烈重用了史可法,陈子龙等杰出的代表人物。
至于东林领袖钱谦益、吴伟业等人,之所以会死在勋贵集团手中。
韩烈多少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甚至在当时,他要出手救下他们也是完全可能的。
但是韩烈却冷眼旁观,直接葬送了这些人性命。
同时又借着他们的死,打压了勋贵集团的徐允爵,朱国弼、赵之龙、刘孔昭等人。
再加上阉党一派的马士英,率先覆灭。
这就导致现在朝堂之上,阉党和勋贵集团覆灭。
士族代表的东林一派名存实亡。
如今韩烈一派的人,虽然没有结党结社,但却自成一派,独掌朝政和军权。
要知道大明一朝,可没有辅政大臣,也没有大将军执掌军权的先例。
然而,韩烈现在却把这一切都做成了。
辅政大臣的名份,相当于有了执政大权。
征虏大将军的身份,让他执掌了三军统帅大权。
梁国公,太傅的爵位官职,让他地位凌驾满朝文武之上,成为南明朝廷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这个时候的监军使,在军中的官职确实不高,但却直接听命于韩烈。
可以随时向韩烈上报,他在军中所看到的一切行为事物。
虽然他们无法干涉军事指挥大权,也没有处置将领的权利。
但在战斗之时,将领的一言一行,他可会记录在案,并上报到韩烈手中。
可以说监军使就是钦差大臣,无冕之王。
时时刻刻的提醒着统军大将,他们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谁要敢违法乱纪,心怀异志,那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孙枝蔚自己的身份价值,作为军都监军使,注定他不可能与统军大将打成一片。
今天他要是跟崔定国,张国柱他们成为推杯换盏的兄弟。
那明天他就会下岗,甚至直接被雪藏。
因为韩烈派他们这些监军使,是来监督将领们的,不是让他跟这些将军勾搭在一起,然后互相欺上瞒下的哄骗自己。
这一点,韩烈没有跟这些监军使亲口交代过。
但是他们这些人上任前,参军府长史黄毓祺,主薄刘楗却跟他们交代过。
这也是孙枝蔚在阵前,批评张国柱不顾士卒伤亡,图逞匹夫之勇的底气所在。
王遵坦是个精明的人,他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他也相信大将军韩烈,不是怀疑他们这些将军的忠诚。
故而派来监军使监视他们。
半路出家的王遵坦,之前也介绍过,他是官宦子弟,其父做过前朝内阁大学士。
王遵坦也算是儒家子弟,对于以文制武的朝政大纲,他内心也是认可的。
所以他并不排斥孙枝蔚这个监军使,也没有刻意去讨好对方。
他明白双方的相处之道,那就是彼此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也就可以相安无事。
相比起明军阵前的欢声笑语,同样开始撤退的鳌拜,脸色多少有些阴沉。
绰和诺死于军阵,三千人马被杀过半,一班人马垂头丧气溃逃而回。
这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无疑相当沉重。
尤其是绰和诺的侄儿富喀禅,眼睁睁在军中,看到叔父被杀,让他痛彻心扉。
城头之上的豪格,因为距离过远,并没有看到具体战况。
但看到鳌拜狼狈而回,失望的他,拂袖的离开了城头。
“主子,这股明军实在太邪性,英亲王死于他们手中,去年豫亲王在山东战场之上,也是败与他们之手。”
“而且奴才还打听到,几年前的饶余贝勒(阿巴泰),在山东战场之上,也是死在这支明军之手。”
索尼在旁见豪格面色阴沉,目光森冷,还是一脸平静的驱马上前,把最近掌握到的情况,给豪格讲述了一遍。
“依你之见,这一次襄阳之战,我们败多胜少了?”
豪格侧目,皱眉问道。
“确实如此。”索尼并没有迎合豪格,如实的回道。
“主子,还有一事奴才必须告诉你,夏口沦陷后,祖可法他们全部战死。”
“但是副将张天禄突围回来了,根据他的汇报,明军大将军韩烈帐下,有几支主力军队。”
“分别是忠义,万骑,神机、神武,还有亲卫营,这几支军队,厉害之处不是人员完善,还是装备精良。”
“基本上每个军,都有两营士兵装备了火枪,而且每军之中,还装备了大量的火炮。”
“其中红衣大炮每军拥有六十门,臼炮二百门,无论是攻城还是野战,一旦摆开阵势。”
“血肉之躯,根本难以抵抗啊。”
索尼这一番详细汇报,听得豪格脸色愈发阴沉。
“火炮,火枪我们也不是没有,威力又能大到哪里去?”
豪格这话,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
当年他父皇皇台极在宁远城外,就是被红夷大炮炸伤,差点丢掉性命。
虽然后来治好了,但也要了半条命。
要不然他的父皇也不至于早逝,如果他父皇现在还在,他即便不是太子,也不会落到眼下这步境地。
“主子说的是,襄阳城高堑深,火炮确实难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索尼也没有跟豪格争辩,顺着他的话头附和了一句。
“眼下襄阳要固守,必须守住西边的郧阳,和北边的南阳。”
“只要西北两条退路在,我们手握二十万人马,无论是战是退,都能够从容应对。”
“襄阳不像武昌,战线太远,补给困难。”
“只要郧阳和南阳在,关中和中原的钱粮,都可以畅通运输而至。”
“相反,明军战线拉长,兵马越多,补给就越困难。”
“只要我们守住一到两个月,明军必然不攻自破。”
索尼说了半天,最想表达的想法其实劝豪格稳住情绪,只要他们不浪战,采取守势,就可以获得胜利。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索尼,已经具备一个政治家的眼光,同时拥有了洞察人心的战略目光。
城下的一场交锋,随着万骑军取胜,也让韩烈的大军,顺利在白河北岸扎下阵脚。
一天时间,神机军,神武军便在城外扎下了营寨。
韩烈率领的亲卫营,虽然留在了南岸营寨,但傍晚时分,韩烈在孙思克、吴六奇一众亲卫将领簇拥下,抵达了北岸营寨。
走进营地的韩烈,面对迎候的众将,一脸微笑的他,对张国柱赞道。
“上午一战,打的不错,勇气可嘉,胆气十足。”
得到韩烈的夸奖,张国柱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多谢大将军夸奖。”
这一刻,得到韩烈夸赞的他,自然是把上午监军使孙枝蔚嘲讽,瞬间抛之了脑后。
进入营地的韩烈,召集众将开了一个站前会议。
韩烈正准备布置作战方案时,吴六奇从外走了进来。
“大将军,杨总兵送来捷报。”
“哦,快呈上来。”韩烈心头一喜,抬手接了过来。
“哈哈哈……”
看罢手中的捷报,韩烈开怀大笑的站了起来。
“诸位,杨总兵已经拿下南漳和宜城,襄阳南边算是堵上了,接下来咱们所需要面临的方向,就是北门和西门。”
“恭喜大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听到韩烈通报杨衍获胜的消息,众将纷纷起身拱手祝贺。
面带微笑的韩烈,颔首笑道。
“荩臣,传令杨衍,留下忠信营就地整编,补充兵力。”
“忠义军,忠烈营立即北进,与我们会师。”
说到这里的韩烈,顿了顿继续说道:“任命归顺的刘体纯为忠信营前军参将,加授总兵衔。”
“马进忠以副总兵衔,戴罪留任忠信营主将,卢鼎以副总兵衔,担任忠信营副将,兼任中军营参将。”
“吴汝义担任参将,出任忠信营左军营参将。”
“吴学礼留任右军营参将,辛思忠担任后军营参将。”
“章旷继续留任军都监军使,留驻南漳、宜都,就地整编。”
“至于王光泰,王昌,李友众将,随忠义军北上襄阳,另有任用。”
杨衍的捷报之中,详细的上报了战况,以及忠烈营,忠信营的情况,以及刘体纯所部归顺事宜。
韩烈自然不愁兵多将广,这些将领兵员,自然是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