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虎躬身一拜,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
“大将军,请您过目,这是近日来,我斥候营打探到的建奴兵力部署。”
韩烈起身走到桌前,看着围绕睢阳城,勾画的地形图。
“这是睢阳城,建奴十五万大军,团团包围了睢阳,同时周边各县,也被建奴派兵占据。”
“目前建奴的大营,设立在宁陵城中,建奴主将叫刘之源,副将叫陈锦。”
“从睢阳到宁陵这一路,沿途官道各个要道关卡,都有驻军。”
“总兵力不下二十万。”
郭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指着地图继续说道。
“建奴新任的河南巡抚宁古里,坐镇在郑州城,从宁陵,考城,开封,郑州沿途各个城镇,同样驻扎了兵马。”
“沿途三百里,十万人马往来不绝,有驻防的,有运粮的,声势十分浩大。”
韩烈看着眼前的地图,听着郭虎的汇报,很快便陷入沉思之中。
从归德府到开封,两城之间,三百里官道上,三十万人马,虽说其中大多数是乌合之众。
可同样不可小觑,如此众多的人马,一旦形成攻击力,造成的破坏力,将会无法估量。
最重要的是,这三百里防线,与山东行省的曹州,东平,济州,兖州都有接壤。
也就是说建奴大军,随时可以对山东展开攻击。
三百里防线上,十几个县城,韩烈不可能层层布防。
“好个一字长蛇阵,三百里防线,三十万大军,目标看似明确,可一旦我军主力尽出,聚集在睢阳城下的话,那就真要上了建奴的当。”
深吸一口气的韩烈,沉声对郭虎道。
“想办法通知杨衍,让他死守睢阳城,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必须守住睢阳城。”
“遵命。”郭虎拱手一拜,躬身而退。
“命令,李岩率领忠勇军屯驻东平城,布防黄河沿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传令王希贤率领忠武军,火速增援归德府,把声势搞大,对外宣称十万人马。”
“传令神机军,神武军隐藏踪迹,昼伏夜行,进入成武县境内潜伏待命。”
韩烈在大帐内,背手来回走了两圈,随即对参军李之芳,刘楗下达了命令。
二人拟好命令,韩烈签字之后,交还二人,转呈亲卫营千户王辅臣,派出快马传达了下去。
“派人传崔定国,与万骑军众将前来议事。”
不一会,城中安顿好兵马的崔定国,张国柱,王遵坦,陈德几人奉命而至。
“老崔,你和陈德率领五千骑兵,驻扎虞城,从现在起,每日派出游骑,前往睢阳外围袭扰。”
“张国柱,王遵坦,你二人率领五千骑兵,今晚随我出发。”
“我们取道单县,前往成武潜伏。”
韩烈说罢,指了指桌前的地图。
“刚刚接到消息,建奴三十万大军,沿归德府到开封府,三百里官道上摆下了一字长蛇阵。”
“睢阳城就是蛇头,开封就是蛇尾,宁陵,考城就是蛇身,而这七寸位置,我们却不知道所在。”
“我现在怀疑,建奴攻打睢阳是假,攻击兖州府才是真。”
“当然,睢阳城建奴肯定是想要打的,但他们摆出大军在睢阳城,就是吸引我们主力聚集睢阳城下。”
“到时候兖州府和山东兵力空虚,建奴派出偏师,袭击兖州城,一旦打开壁垒,沿运河而下,徐州府就会首当其冲。”
“而我们主力要是汇聚在睢阳,被建奴拖住而脱不开身,徐州门户大开,不但江淮危险,山东各地,也将会遭到建奴打击。”
“而且我怀疑,随着关中战事结束,建奴八旗主力,必然会回转河南。”
“诸位想想看,要是建奴以三十万乌合之众,缠住我们主力在睢阳。”
“从关中回转的建奴主力,从开封,考城突入曹州,兖州以及运河两岸兵力空虚,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啊。”
韩烈这一番推测说来,大帐内的众将,神情无不是一变。
“大将军尽管下令,末将等愿效死力。”
崔定国几个对视一眼,表情坚定的表态道。
“不必这般严肃,还没到这个地步。”韩烈摆摆手,正色说道。
“我已经下令杨衍,死守睢阳,既然建奴想拿睢阳当诱饵,那咱们就成全他。”
“睢阳城可是一座历史名城,可不是谁想要攻占,就能够攻占的。”
说到这里的韩烈,大手一挥,一脸霸气的看着几人。
“随后我会调忠武军前来虞城驻守,老崔你和陈德接下来,主要任务就袭扰睢阳城下之敌。”
“以减轻睢阳守军的压力,从而吸引一部分敌军火力,若建奴大军来攻,你和王希贤率领的忠武军,向夏邑,砀山逐步撤退。”
“进而分散敌军兵力,采取逐个击破战术。”
“虞城,砀山,夏邑,萧县四县作为你部的纵深,不要计较城池得失,在运动中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才是致胜关键。”
韩烈说到这里,又对李之芳和刘楗吩咐道。
“立即起草命令,让各县县令,即刻进行搬迁,城中百姓分别前往徐州和宿州安置。”
当天夜里,韩烈率领万骑军一半人马,也就是五千骑兵,以及亲卫营两千骑兵,趁夜色撤出虞城,奔赴单县而去。
归德府附郭睢阳县,也可以称之为睢阳城。
忠义军三万大军驻扎城中,加上归德卫的五千人马,城中足有三万五千可用之兵。
自正月十三日,数万清军抵达城外后,陆续又有十万人马团团围城来。
杨衍便把行营设立在了东门瓮城鼓楼之内。
瓮城鼓楼高耸,站在顶上可以看到东门城外敌我兵马,以及战斗情况。
忠义军前后左右四营人马,分别驻防四门城头,中军营和归德卫的人马,分别驻防东南,西北两个营地。
作为接应和预备队,一旦那门出现危急,只要点燃烽火,随时可以进行增援。
除了这支主力军外,接任的归德知府的通判沈万登,下令府衙衙役,征召了三万民夫,一万人上了城头守城。
两万人协助守城,比如救治伤员,打造守城器械,进行辅助事务。
虽然城外十几万敌军,把睢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偌大的城池,依旧是防守疏漏之处。
尤其是夜色之下,身手敏捷的密探,想要靠近城池,其实并不难。
这不大晚上的,一支箭矢从城外射上城头,携带密信的箭矢,很快就送到了杨衍手中。
连日来虽然敌人攻城不断,但对于城高堑深的睢阳城,威胁并不大。
杨衍手中的兵马,虽然每日都有伤亡,但总体还在可控范围内。
当看到韩烈派人送来的军令,让他死守睢阳,并告知他援军,虽然抵达了虞城,但考虑到建奴大军动向不明。
他将不会率军直接救援的消息,杨衍显得格外平静。
内心之中,甚至没有生起一丝波澜。
因为他坚信自己可以守住睢阳,同时也坚信韩烈的部署,一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三万五千将士,十几万睢阳百姓,粮草可用三月有余。
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想到这里的他,一扫困意,腾身而起的杨衍,沉声道:“传我军令,让各营主将,前来东门鼓楼议事。”
接到军令时,虽然各营主将都已经睡下,但还是冒着夜色,赶到了杨衍的指挥部。
“深夜叫醒你们,大家辛苦了,我让人准备了一锅羊汤,大家都喝一口,暖暖身子。”
正月里的大半夜,气温只有几度,显然还是颇为寒冷。
中军营参将,副总兵曹友义,前军营营参将李赦斗,左军营参将齐翼龙,右军营参将杨威,后军营参将杨珍。
还有归德卫指挥使任光荣。
与杨衍有共事多年的,也有时间较短的曹友义。
杨衍为人豪爽,处事公平,故而大家对他都颇为敬服。
“杨总兵客气了,有事您吩咐,我等绝无二话。”
齐翼龙端起羊汤,笑着说了句,小口小口的喝起了滚烫的羊汤。
“每晚有一碗羊汤喝,这日子可就好起来咯。”滚烫的羊汤下肚,浑身涌起暖意的杨威,一脸笑意的说道。
“这个要求不过份,打完这一仗,我亲自向大将军请示,满足你的愿望。”杨衍打趣的说了句。
“哈哈哈……”会议室内的众将闻言,无不是会心的大笑了起来。
寒暄过后,杨衍随即把韩烈送来的军令,传达了一遍。
“诸位将军,从现在起,我们必须死守睢阳城,只要大将军不由让我们撤退,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我们也要守住睢阳。”
“大家有没有信心?”
面对杨衍的目光,众将腾身而起,沉声回道:“请杨总兵放心,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睢阳城北外的宁陵县衙内。
建奴汉军镶黄旗旗主,都统刘之源,与副都统陈锦,在正月二十日下午,在城门口接到了洪承畴派来的传令使者,辅国公杜尔祜。
“辅国公一路辛苦,请入县衙一叙。”
刘之源虽然是汉军镶黄旗旗主,但对于杜尔祜这个宗室子弟,还是颇为客气。
杜尔祜的祖父是广略贝勒褚英,父亲是杜度封爵安平贝勒,杜尔祜作为老奴努尔哈赤的长孙,其父死后,降爵继承镇国公爵位。
不久因为犯事,削爵废黜宗室,直到今年清军入关,才获得赏赐,重新授封辅国公爵位。
“刘都统客气了,请。”杜尔祜时年也不过三十岁,笔直刘之源年轻的多。
经历了削爵废黜宗室的苦难,他现在变得成熟和内敛。
一行人回到县衙,杜尔祜这才郑重道。
“奉招抚大学士洪大人之命,前来传达军令,请诸位将军听令。”
“喳!”堂下一众将领,纷纷起身,一弹衣袖跪地应道。
“豫亲王(多铎)军令,刘都统,陈副都统统军二十万,向睢阳发起攻势,但不可轻易破城,目的为吸引明军来援。”
“同时调遣五万精锐,在考城一线集合,与豫亲王所部八旗主力汇合,等待豫亲王的统率。”
……
杜尔祜宣读的这条奇怪指令,让刘之源,陈锦一时都有些迷糊。
“大家都退下吧。”杜尔祜挥了挥手,让其余将领退了出去,只留下刘之源和陈锦后才解释道。
“洪大人和豫亲王已经在郑州会面,他们一致认为,山东必须拿下。”
“你们的任务是围攻睢阳,吸引山东明军救援,豫亲王将会率领主力,趁明军驰援睢阳之际,从考城,出击曹州,攻取兖州,夺取山东。”
刘之源和陈锦都是沙场老将,听杜尔祜这么一解释,自是心领神会。
“请辅国公回复豫亲王和洪大人,我二人定会把睢阳这个诱饵盯住了。”
刘之源一脸自信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