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贼的,昨天还穿单衣,今天就要加长袍了。”
景德镇守将左云龙,带着士卒例行公事的巡视了一圈城门。
回到守备衙门的他,一边抱怨着天气的变化,一边享受着府中侍女的卸甲。
多年在军中征战,左云龙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
然而,来到景德镇这几个月,他才发现,原来做官还可以这般享受。
在景德镇他就是土皇帝,虽然他是武官,但在满清武官可比文官吃香。
他以游击将军身份镇守景德镇,全权负责城中一切大小事务。
镇上的大小官吏,都必须听他的。
满清可没有镇守太监,县衙的县令也管不着他。
在景德镇他只有两个上司,一个是饶州守备先启玉,一个是江西巡抚刘武元。
而这两个人,一个距离他二百里,一个距离三百多里。
故而,在景德镇他就是镇上那些商户百姓的天。
这不,上任的第三天,来自江右商帮的会长,就给他送了六名江南美人,还送了一座宅院,一百亩良田,外加一千两银子给他。
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超过一万两银子,相当于他三十年的俸禄。
如今他的吃喝用度,每天都有商人给他送。
而这些商人只有一个要求,窑厂烧制的陶瓷销售,以均价卖给他们销售就行。
尝试到甜头的左云龙,现在别提有多干劲。
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在景德镇干到终老。
哪怕是现在给他升官,他也不干。
在侍女的照顾下,左云龙舒服的卸甲,换上一套丝绸长袍,梳着束发的他,喝着醇香的顶尖的庐山云雾茶。
享受着两名侍女,一前一后的捏肩捶腿按摩。
那种身心舒畅的愉悦感,让靠在躺椅上的他,很快就发出了呼噜声。
昨晚,喝了一壶虎骨酒,一夜的奋战下来,快活是快活了,可身体也累的不行。
睡到日上三竿,刚才又去巡查了一下城门,这会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他就感觉到了一阵疲惫。
在侍女的按摩揉捏下,精神放松的他,就这样沉睡了过去。
然而,左云龙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
景德镇东南西三门外,大雨之下三支乔装打扮成商队的精锐小队,悄然抵达了城门下。
因为景德镇是商业城镇,对于商人的盘查相对宽松。
只要入城按人头,交纳五百文钱,提供伪满清朝廷的商引,亦或者在城门下,花费五十两银子,办一张商引。
就可以自由出入城镇,获得经商权利。
城门下的镇守士卒,负责看守盘查,一旁的衙署内,则有协助的文吏。
虽说商人身份地位不高,但世人却都知道,商人的价值。
景德镇的陶瓷不愁卖不假,但若没有商人来进货,窑厂烧制的陶瓷输送不出去,那就是一堆废品。
这一点江西巡抚刘武元知道,镇守左云龙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们对于商人的态度,只要是舍得花钱的主,他们态度都十分宽容。
此刻,东门城下。
亲自带队的游击将军白光勇,带着五十名精锐士卒,押送着二十辆马车,顶着大雨出现在城门下。
双方一番沟通下,见到白光勇手中掏出的十两一锭的白银。
守门的把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边办好商引和路引,交纳入城税。”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白光勇点头哈腰的陪笑道谢之际,进入城门的刹那,他的眼神突然一变,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飞快的划过了对方的脖子。
“动手,杀!”
一声长啸,五十名士卒,动作敏捷的从马车下抽出雁翎刀,对着毫无防备的城门下的守军士卒,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杀手。
“噗!”
刀光飞舞,鲜血飞溅,转瞬之间,数十名敌兵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敌袭!敌袭……”
城头上的守军,发现城门下的战斗,顿时尖叫着,敲响了城门楼的示警鼓声。
“咚!咚!咚!”
城门楼上响起的示警鼓声,虽然第一时间传遍了全城。
但同时也为景德镇的守军敲响了丧钟。
因为,此刻王辅臣亲率主力八千将士,已然对景德镇形成了四面合围。
大雨之下,视线模糊,为大军的靠近,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
马背上的王辅臣,一马当先,手中长柄大刀,划破长空。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
“杀!杀!杀!”
一声声怒吼声中,八千将士,犹如神兵天降,四面八方杀出,蜂拥着冲向了四门。
措手不及的城门守军,根本来不及关闭城门,便被混入城门下的精锐小队,杀的四散而走。
“将军,将军不好了,明军杀进城了。”
沉睡之中的左云龙,是被一名亲兵的喊声惊醒的。
看着跪在面前,浑身湿淋淋的亲兵,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投降免死,反抗者杀无赦!”
刚刚跳起来的左云龙,还没来得及询问,大门外边传来了明军的喊杀声,以及沉重的脚步声。
呼啦啦一片,退入大堂的十几名亲兵,在一队明军将士的追击下,跌跌撞撞的倒在了他的面前。
“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策马而入的王辅臣,手中长柄大刀一挥,指着左云龙一行人,目光凌厉的一声大吼。
那帮亲兵无不是怯弱的看向了身后的左云龙。
“我大清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
左云龙虽然很想跪地投降,但是他无法投降,因为他的妻儿子女,父母兄弟都在辽东。
他要是投降了,家人必死无疑。
相反,今日要是战死,顶多是他一个人死,家人不但能够幸免,还能落得一份封赏。
“找死!”
王辅臣大喝一声,飞身下马,手中长刀劈砍而下。
“噗嗤!”
长刀挥舞,形成一片刀光重影,堂下的那些士卒,在他一刀之下,无不是血溅当场。
左云龙手握战刀,趁势出刀,朝着王辅臣胸口刺去。
“当!”
反手一刀劈出的王辅臣,后发先至的战刀劈在对方刀刃之上,脚步一个腾挪,长刀顺势推出。
“呃~啊!”
贯体而过的长刀,狠狠刺穿了左云龙胸膛,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噗!”
长刀抽出,左云龙的身体随之瘫软倒了下去。
“传我命令,反抗者杀,违纪烧杀抢掠者斩!”
手握长刀的王辅臣,看了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侍女,转身对身后的士卒扬声喊道。
景德镇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三千守城士卒,大半被杀,剩下的全部成为了俘虏。
相比起景德镇的战斗,浮梁城几乎没有发生战斗。
浮梁的县令,本就是大明官吏出身,手中没有一百多名衙役的他,在李之芳率军入城时,他直接就率众跪在了大雨中,选择了投降。
韩烈跟随张名振的中军营,前后两营人马,在傍晚前边进驻了浮梁城。
“侯服,兵贵神速,你亲自带领中军营,前军营,后军营连夜奔赴鄱阳,务必明天正午前,对饶州城形成合围。”
“让李之芳和王辅臣率领左右两营休整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再出发。”
“我留在浮梁,等待万骑军和神机军抵达后,立即赶赴余干,对南昌发起进军。”
虽然屋外下着大雨,天气转凉。
但这个时候,这样的天气,丝毫无法阻挡韩烈的进军步伐。
“末将遵命!”
张名振没有丝毫停顿,当即戴上斗笠,率领三营人马,连夜奔赴鄱阳而去。
“邺园,辛苦你召集城中读书人,挑选一批有真才实干之人,负责治理城池,原有的旧官。”
“以及投降的豪绅,全部抄家论罪,用他的人头和财产,来安抚底层的百姓。”
送走张名振,韩烈吩咐了李之芳一声,让他全权负责善后之事。
已经两天没有合眼的他,准备今晚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韩烈这一觉,却并没有睡踏实。
睡了三个时辰左右的他,便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
“发生什么事情了?”
虽然门外值守的亲兵没有敲门,但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却还是惊醒了韩烈。
预感到有情况的他,起身掌灯询问了一句。
“大将军,广信府有紧急军报。”
门外值守亲卫百户孙平,听到韩烈的询问,立马恭声回道。
“拿进来吧。”韩烈披衣而起,看着进门的孙平问道。
“什么时辰了?”
“刚过二更天。”
听到孙平的回答,韩烈拆开军报便看了起来。
“大将军明鉴,浙江都司营一万将士,于昨天凌晨对广信府附郭上饶城发起进攻。”
“激战半天,我军未能克城,折损人马三千,军心士气受挫,急需支援。”
这封军报并不是衢州总兵王之仁直接上报的,而是德兴的忠义军总兵杨衍,派人代为呈送上来的。
而王之仁本意是向杨衍求援,杨衍不敢做主,这才把军报送到了他手中。
看罢手中的军报,韩烈沉思了片刻,对孙平吩咐道。
“你立即出发,赶往德兴,让杨衍率领中军营,后军营赶赴广信府,与浙江都司营的人马汇合,务必拿下广信府。”
“忠义军前军营,左右两营按照原定作战计划,急需向乐平,万年,余干进发。”
韩烈写了一封军令,交到了孙平手中。
“卑职这就出发。”孙平拿下军令,转身而去。
经过这么一闹腾,韩烈也没有了睡意。
再次思考起了全局的战略部署,广信府的战斗失利,在他预料之中。
毕竟广信府与浙江,福建交界,地理位置重要,清军有重兵驻守并不奇怪。
接下来只要他的速度够快,趁江西和九江的清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拿下南昌城,那么就是胜利。
三更天的时候,城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大将军,亲卫营和万骑军的将士抵达了城外。”
不一会,有亲卫领着孙思克,李来亨,刘楗等人便赶到了他的住处。
“安排将士们就地休息一个时辰,让伙夫房生火做饭,吃饱肚子立即出发。”
见到几人,韩烈没有多说废话,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兵马劳累,必须加快行军速度,赶往余干,向南昌城进发。
凌晨时分,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已经停止。
韩烈亲率万骑军,亲卫营的人马,快速离开浮梁,直扑余干而去。
神机军的罗平安,因为是步卒,天亮后才能够抵达。
韩烈离开前,吩咐了李之芳,安排人马做好早饭,等罗平安的人马到了,安排他们吃饱肚子,休息两个时辰再赶路。
一路急行军,午后韩烈率军进入乐平,这时忠义军左营参将齐翼龙率领的人马,已经拿下乐平。
右营参将杨威,率领的的人马已经奔赴余干。
前营参将何其旻率领的人马,则朝万年而去而去。
“齐参将,留下一队人马留守城池,其余人马拔营,随我出发。”
“李师膺,你带一队人马,赶赴万年,与何其旻汇合后,率军向贵溪进军,截断广信府守军退路。”
“同时派一支人马占领进贤,与抚州的江西都司营取得联系。”
“告诉陈子龙,郑鸿逵他们,给我拖住金声桓的人马。”
没有片刻耽误,韩烈一边吃饭,一边下达指示之计,前军人马已经开拔离开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