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曦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她心中对君晗的怜悯,竟然给自己带来了如此大的祸端。
是非墨曦太天真,以为凭君晗对非墨曦的爱,他不会告诉君曜这些事情。
因此才照着自己的想法行事,以为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愿意去承受。她只想到过君曜的成败与否,却没想到过君曜知晓真相的后果。
却不想,在最后时刻,君晗为了给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最后一击,竟然不顾非墨曦的安慰,道出了这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过往。
打入冷宫?
这算是非墨曦的咎由自取么。
虽然,她心中早就觉得自己与深处冷宫无异,但是那毕竟是非家出事后的想法。而且,自己所想象的与现实的冷宫,简直就不可相提并论。
非墨曦在心中嘲笑着自己的矫情。
门口突然出现两个年纪较小的丫鬟,手中抱着些许棉絮和被套。非墨曦并不认识她们。
“娘娘,以后便是我们在这里伺候您了,您叫我碧荷,她是秋霜。”叫碧荷的丫鬟看起来大一些,人前懂得人情世故。
秋霜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情愿,跟着这么一个落魄的妃子,住进冷宫里。
碧荷见非墨曦毫无神色,估计此时正在伤心,没心情理会她们两个小丫头。于是用胳膊肘蹭了蹭秋霜,二人便去打扫整理了。
皇宫虽是一日巨变,可非墨曦根本没有机会感觉到。她的人生,也在这一刻,关闭了大门。
她依旧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昨晚还在君曜怀中,暗暗生死相许,再挣开眼睛,却是被他亲手打入冷宫。
她从这个屋子醒来,便是面对君曜的质问,然后才注意到屋子里的破旧不堪。
非墨曦缓缓迈出步子,一步步走向门口。
门外的院子,渐渐映入眼帘,杂草疯长,却与斑驳的墙垣极不协调。一颗枯死的老槐树,在这春色里也没有焕发出生机。枯朽的颜色,从院角割破到屋角,如一道丑陋的伤疤。
而整个院子上方,是一根根铁棍扣成的铁网,如同一个巨大的笼子,就连头上的天空,也变得不完整,更让人纵然插翅也难飞。
非墨曦想起曾经君曜讲述的君皓母妃的遭遇,恐惧感一下子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都不会有好下场。等着非墨曦的,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失去了君曜的庇护,恐怕慕容萱会无所不用其极,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非墨曦的惧怕之后,便是深深的后悔。
她居然就这样让君曜走了,她居然不带半分祈求,自以为可以从一切理性的角度说服君曜。
就算说服不了,那便是她的命。
她刚刚还以为,她坦然接受她的命。
但是,现在她才明白,她接受不了。
非墨曦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不能留在这里,这里不仅仅是深幽荒凉这么简单。这里没有任何安全保障,随时都可能变成她的地狱。
非墨曦跑向出口,她要出去见君曜,但是铁门被巨大的锁链锁住,非墨曦只能疯狂摇动着,发出哐啷的响声,却根本无法出去。
门外守卫着的侍卫,根本不会在意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非墨曦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剧烈,她一刻也不远停留在这里。就算不发生什么,非墨曦也会在无限担忧中生生疯掉。
恐怕这就是冷宫最可怕的地方。
失宠、寂寞、恐惧,这些东西,折磨起这些弃妃来,足以让她们身不由死。
“娘娘,娘娘……”身后响起碧荷的声音,她和秋霜准备铺床铺,却发现外面传来非墨曦哀求的声音,便知道不妙,连忙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非墨曦不停拍打摇晃着冷宫的铁门。
“我要见皇上,我一定要见皇上。”非墨曦被秋霜和碧荷拉得离开了门,但是她依旧渴望地望着门外,眼色慌张,根本不愿意待在这冷宫中。
“娘娘,既来之则安之,若皇上真的能再想起你,一定回来看你的。”碧荷在一旁宽慰到。
秋霜却没有这么好心,她心中本就一百个不愿意待在这笼子里,更加不想伺候这么一个失宠的妃子。可惜,她本来就一心想靠上皇后那颗大树,现在是彻底失去了机会。
她虽佯装拉着非墨曦,心中却巴不得非墨曦立刻死掉就好。她当然知道皇后与非墨曦的关系很不好。
“我要见君曜,君曜……”非墨曦根本听不进劝告,她不敢待在这儿,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那是她所有的希望。
君曜却根本听不到非墨曦的呼喊。此时的他,正在太后宫中。慕容天也在一旁。
“已经查明,玉儿确实是受君晗所指使,毒死东方岚。现在君晗已经受到了应有的代价。而另一边,菜中信石粉的毒,朕也已经查出了指使者。就算东方岚的死,与其无直接关系,但是这种行为,出自其手,联系到其不一样的身份,朕绝不能姑息。不知母后和慕容爱卿以为如何?”
君曜按部就班处理着这些事情。只是,突然冒出的非墨曦与君晗的关系,让他在处理慕容萱的事情上,少了那份激动和期待。
原本,对慕容萱和慕容家的处置,绝对是从严处理。君曜想让非墨曦看到,他会一步一步让慕容家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也让非墨曦知道,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陪伴在他左右的唯一一人。
可惜,此时君曜心中却尽是不忿和苦涩。
现在,他要做给谁看。
慕容家要打压,但是却不再是为了那个人。
慕容珊与慕容天对望了一眼,心知萱儿的事情,是躲不过了。
慕容天单膝跪地,求道:“皇上,是臣教女无方,竟让她一时愚钝,做出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乃臣之过错,还请皇上责罚。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在乎皇上,才会为情做出这种傻事。求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皇后娘娘,老臣愿替皇后娘娘承受任何责罚!”
这是慕容天和慕容珊商量好的,虽然在慕容萱交待出是她所为后,慕容天大发雷霆,但是在他心中,还是知道,女儿的皇后之位是何等重要,必须不惜一切来保护。至少,未来皇后怀上龙子,便是慕容家继续无上的荣光。
若因此事,罢免了慕容萱的后位,让非墨曦上位,慕容家的衰落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们才决定不惜一切保住慕容萱的皇后之位。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朕便不需多言了。但是,她竟然做出此举行为,便必须承受其后果。不然我无法向赤金国交代。”君曜根本不想在此事情上有任何退步。
“皇上,萱儿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甚至本宫一直把她当做儿媳妇来看。让她与皇上喜结连理,也是本宫一生的夙愿,你就当是可怜本宫这把老骨头,让本宫大限之事,依旧可以看到你与萱儿相亲相爱,共守天下。”慕容珊也倚老卖老一番,替慕容萱求着情。
“母后,还请母后别为难儿臣,若朕包庇朕的皇后,以后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百姓。此事儿臣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给赤金国一个交代。”君曜连皇太后的情面都不给。
自从非和温全家被斩之后,这对母子便已经是貌合神离。
但是慕容珊还是听出了君曜话中隐藏的意思:“交代自然要给,还请皇上考虑三分,以大局为重,折其中而定。”
“若母后与爱卿都求朕给皇后一次机会,朕也不能不顾往日情面,但是若想全然逃避,恐怕不太现实。罢免皇后在所难免……”君曜一步一步,将他们引入自己设置的陷阱。
“皇上,老臣求求你了。”慕容天听闻要废后,直接匍匐于地,“萱儿真的是真心爱着皇上,若皇上废除她的皇后之位,我怕她会一下子想不开。还请皇上开恩,臣愿意替她承担一切惩罚。”
“爱卿真的如此认为?”君曜装作不忍自己的岳丈难过,便给了他一个达成愿望的机会。
“臣什么都愿意,还请皇上赦免皇后娘娘。”慕容天求道。
“好,既然如此,我便暂时留住慕容萱的后位。但是……”君曜说着,正襟危坐道,“慕容天听旨。”
“臣听旨!”慕容天叩拜道。
“皇后之事,虽与你无关,但所为子不教,父之过。又念你爱女心切,故皇后之罪,由你承担。现降你一品正将军为副一品正将军,扣除俸禄半年,并即日交出手中降职后的多余兵权,由朕亲自接管!可有意义?”
君曜这一招,让慕容珊与慕容天措手不及,但是却又只能应声受着:“臣谢主隆恩。”
就这样,君曜成功用慕容萱的后位作要挟,将慕容天手中的兵力直接削减了一半。
从知道非墨曦与君晗的事情后,他就未想过立刻废除慕容萱的皇后之位,而是借慕容萱的错,来达成此目的。毕竟废除了慕容萱,他便无后可立,倒不如暂且保住她的后位,借以削弱慕容天手中的力量。
如此一招,算是还给他们曾经对君曜的言而无信。让他们也尝尝眼睁睁被摆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