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熠驾崩后第七日,被盛葬,全城哭送,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君熠诸子除在狱中的君旷外,全部头戴白巾,同文武百官,为其送行。
君曜身披麻孝,走在最前头,身侧非墨曦与慕容萱作陪。皇后身体有恙,于马车中同陪。
抬棺者72人,从皇宫往皇陵出发,千百人持各种仪器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显国殇之奢华、庄严。
君熠陵寝于十年前开始建造,光是往里面搬运陪葬品,便是七日不觉。
于皇陵前,大内总管太监高念宇宸第一代帝王之丰功伟绩,群臣叩拜,下棺封土。
一代开国君主,便厚葬于此。
第二日,便是登记大典。
这日之隆重,更是比昨日尤甚。
所有人皆盛装出席,排场宏大奢侈至极。
在一系列的繁琐礼节之后,先皇的传诏圣旨在一起被请出,礼官高声宣读。之后,君曜一身龙袍,终于戴上了那个象征着帝王的龙冠。
之前君曜虽然已经确立帝位,但没有举行登基大典的情况下,虽已身着龙袍,却没佩戴此龙冠。
那一刻,礼炮大响,乐声高和,文武百官见新皇高坐龙椅之上,积极表露着忠心,三拜九叩,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曜继位,正式龙袍金冠,坐拥天下。立刻圣旨恩泽黎民,减免赋税,特赦天下。一副明君做派。
群臣皆称赞,皇上圣明。
君晗在殿堂之下,也只能口是心非的应和。自从君曜上位以来,君晗觉得这个兄长的很多所作所为都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现在的君曜不知是改变太多,还是君晗一直的观察和猜测有误。
君晗本以为,就算君曜上位,也会因为其无法掩盖的弱点,而坐不稳这帝位,就算君晗不争取夺位。也会有人位高权重到足以“欺压”君曜。
然而,君曜的不慌不乱和严厉残忍,比君晗想象中的那个君曜要强大一百倍。
皇恩浩荡之后,便是封皇太后尊号,赐慕容珊慈寿皇太后。众人皆拜,“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慕容珊于帘后笑容满面。
接着便是册封皇后。所有人都倾耳聆听。
这不仅仅是册封皇后那么简单。其中的暗示和变化,每一位大臣都格外注意,更是得从皇后的册立中,看出皇上的想法。
虽然少数重臣已经得到消息,会封慕容萱为皇后,但是在没有下圣旨之前,一切皆有变数。
按照正侧关系,理应立非墨曦为后。但是此时非墨曦之父非和温已经被打入天牢,非墨净因勾结前朝余孽自尽。若立非墨曦为后,君曜必须力排慕容家的异议,并保非和温不死。
若是立慕容萱为后,便是屈服在了慕容家的势力下。且非和温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论是哪一种,都会有赞叹和反对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容萱贤淑静婉,温良恭俭,明德惟馨。朕甚爱之,册立为皇后,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钦此。”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高呼。
慕容萱在百官注目中,着凤衣款款走上高台,含情脉脉于君曜身畔。
侍奉太监呈上凤冠,君曜亲手给慕容萱戴上。
“谢皇上。”慕容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对还匍匐在地的百官道:“众爱卿平身。”
她居高临下的目光定在了非墨曦的身上,看着她如蝼蚁在大殿上缓缓站起,暗暗在心中大笑不止。她注定是要凌驾在这个女人之上,台阶下的那个人此时在她眼中是何等渺小。
慕容萱的心从未动摇过,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成为君曜的皇后。她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人。非墨曦,根本不配。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是么?
非墨曦自然知道身上的不适,是因为什么。那道眼神简直如道道细针刺在她的身上。她只能装作浑然未知。
除了慕容萱那道灼灼的目光,大殿下的人群自然也是有不少默默将目光瞟向她。他们心中猜测,慕容萱上位,恐怕非墨曦不仅是失去后位这么简单。非家以后,恐怕就只剩下她了。
非墨曦只能当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只要家里人能够平安就好,一个后位而已,就算没有了,并不代表君曜就不爱她了。
非墨曦不敢往台上看,她怕看到那二人龙凤成对的画面,只能用家人的安慰来麻痹自己。
内心深处,她如何能不在乎。
那是她的夫君,她是那个帝王的长妃。却以后都不能陪坐他身畔。于人前,她只能享贵妃之名。
若没有父亲下狱这件事情,她真的可以不在乎么。恐怕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吧。
因为她突然觉得,君曜对她是如此重要。
“非墨曦上前听封。”君曜的声音打断了非墨曦的思维。
“臣妾在。”终于能与他对视,非墨曦轻步向前。
“现亲赐非墨曦为贵妃。正一品,与皇后共执后宫。”君曜亲自宣道。册后之旨,是太监宣读。贵妃听封,却是他亲自宣告。
此举,似回击着当日娶慕容萱作侧室,却按照正婚之礼。
“谢皇上恩典。”非墨曦谢拜。
之后便是敕封诸王,除却君旷外,其他所有阿哥皆封亲王,建亲王府。
封王完毕,便是处理君旷的事情了。
君曜突然脸上严肃起来,“自先皇仙去以来,朕初登帝位,各爱卿皆倾力辅佐,尽表忠心。然,朕之五弟却在先皇尸骨未寒之时,发动兵变,此等恶行,天地不容。君旷在狱中,对其罪行不肯悔改,并对朕大为不敬。此等大逆不道之行,就算朕念及兄弟之情,也无法恕其罪行。”
顿时百官,皆无人敢言。就连君晗也不敢出来求情。若他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只会更加坚定君曜的决绝之心。且君旷那刚烈的汉子,要他向君曜求饶,得到一个发配边疆的机会,恐怕还不如让他破口大骂,求一个痛快。
“今赐君旷死刑,其府中人男子发配边疆,女子进宫为奴。”
非墨曦心中难免一叹,君曜的杀戮便要开始了。一个君王没有杀戮,是不会坐得安稳。就算是君熠,也在开国之后,杀了许多有功之臣,以保江山安稳。
君旷,注定逃不过此劫。而且,一个君旷,恐怕远远不够。
君曜的一句话,便宣布了君旷的命运。他最终没有给君旷机会,因为所有兄弟中,除了君晗,便是君旷最不服他。
而且君晗隐忍,君旷却不会,所以他不被君旷刁难的次数反而比君晗多得多。君晗要刁难人,那便是非常棘手的难题。而君旷却是连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刁难一下。以至于很多时候,为了在父皇面前维护形象,君曜都暗暗吃了一些憋。
若只是因为这样便要铲出君旷,那倒也不是君曜的作风。
而是因为君晗。
到现在,君曜都还没弄清君晗的所有底细。所以,他不想给君晗留着这个大爪牙。
君曜仔细看着君晗的一举一动,君晗却一脸平淡,看不出心痛和惋惜。
此人之心机,恐远胜君曜。
见众臣皆无异议,此事便落下。
最后一件事,便是非和温的了。
非墨曦也知道,下面便是自己最最关心的事情了。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君曜,君曜也正望向她。眼中不见刚才的威慑,却是注满了绵绵温情。仿佛告诉非墨曦,不要担心,所有的挂虑马上便结束了。
然而,君曜却知道,还有一个难题。君曜不由看了眼帘后的皇后,还有这殿中,举足轻重的慕容天。
他们今天居然成了非和温最大的救星。
“还有一件事,便是先皇遗留下来的了。却也是最为棘手的。连朕都不知如何处置,便只能征求众爱卿的意见。众所周知,先皇驾崩,虽是劳累所积,却也是因为非墨净的密谋前朝叛党,而使先皇气急攻心。这这种情况下,先皇自是对非家恨之入骨,却也是在这时候,先皇传了朕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便是君曜心中最大的难题。那是先皇之命。
太监已经请出了先皇的圣旨。
“念。”君曜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非墨净勾结前朝余孽,罪无可恕,死不足惜。非家满门抄斩,以儆天下。”
那太监总管念完之后,都不敢相信里面的话,担忧地看了非墨曦一眼。
非墨曦心中一沉,先皇居然写过这样一道圣旨。难道,非家在先皇眼中,真的是彻底容不下么。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为宇宸王朝鞠躬尽瘁,是怎样的不值得。
未等殿下有言,君曜先开口:“这边是朕从当时父皇房中带出来的圣旨。当时,先皇已是垂危,然不能断定此便是父皇的最后心中所想。毕竟非和温一直在先皇心中重量十足,且有非和温受子连累之嫌。故,今朕实难定夺。不知众爱卿可有良法?”
君曜的意图很明显,先皇之旨,他不能隐瞒;但是先皇已逝,他的最后一道圣旨,也有待商榷之处。
他想保非和温之命。不然,这先皇圣旨,也不必拿出来商议了。
非墨曦则已经是心跳不止,君曜说了没法给她后位,但是会力保非府性命的。可是,现在却有先皇圣旨在此。
他真的有这么大的把握么?
非墨曦几乎要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