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曦在内宫门口,看着白离一步步远去。
她连续两天,在这里目送了两个人远去。
这两个人此一别,都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他们,本该是在一起的。以后却再也无法相遇。
一个去了邻国的深宫中,也许只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了另一个牢笼;而另一个如则终于挣脱了出去,飞回到了大自然中,去寻找他想要的那个自己。
对君昭来说,最好的结果是东方宇真的爱她,不惜一切宠她,给予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成为一个政绩显赫的君王。
对白离来说,忘掉君昭便是他最好的结果。寄情山水,与琴为伴,真正成为一个超然脱俗的人。
但是,后几年的岁月里,白离却始终无法忘记君昭的情谊,加上深深的自责,白离总是在梦境中回到君昭问自己是否爱过她的那天,白离不顾一切告诉她,他一直爱着她,爱进骨髓,此生无法割舍。但在醒来后,只能在深夜中静坐。这些只能在梦中出现了。
在这样一种悔恨中,白离竟郁郁成疾,在风华正茂中死去……
而没有人知道,在他病疾而终前,曾独自一人出现在了赤金国的国都,欲见君昭最后一面。
这都是后话了。
君曜出嫁,白离远去。
在这宫中,能与非墨曦作伴的人更加寥寥。
非墨曦与君曜的关系,依旧是那样平缓中难见情谊。在一些宴席中,若是皇后慕容萱也在,非墨曦均会自动隐身,看着慕容萱与君曜“情意绵绵”——虽然,非墨曦能感受到君曜对自己关注的目光。
而君晴,也许是记住了君昭的交代,没事都会去看看非墨曦。皇太后看出了些许异常,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向着外人,君晴嘴上应承着母后的交代,心上却已经越来越不愿与慕容萱走近了。反而更加觉得非墨曦让人亲近。
君昭出嫁不到一个星期,君曜突然夜晚召见非墨曦侍寝,这是君曜登基后第一次正式令非墨曦侍寝,自然也是非家被斩之后第一次与之同眠共枕。
非墨曦非常抗拒,但是这是圣旨,甚至公公宣读完圣旨后,就在门外候着,等着非墨曦准备好,便陪同过去。
非墨曦无法逃避。
想到肚中已经有了孩子,非墨曦料想君曜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于是只是假装稍作准备,还是出门随前来的太监去了。
“娘娘……您若没事,日后多来看看皇上吧。”君曜的贴身太监,登基后不久,便换人了,以前陪伴先皇的那个老太监现在已经是半退休的状态,新伺候君曜的是一个叫小安子的年轻太监。
“怎么了?”非墨曦听着小安子的语气,有些为皇上心疼的样子。
“奴才服侍皇上时间虽不长,但是也算命好,得皇上的信赖,能够服侍在皇上左右。也就这短短一些时间,奴才便已经从皇上的生活起居中看出了皇上对娘娘还是有情谊的,甚至好几个晚上,奴才在外面都听到皇上睡着了喊着娘娘的名字。语气中有时候带着愧疚,有时候带着心疼,更多的依旧是深情啊。”
小安子一脸为皇上心疼的表情,他自然也知道皇上对贵妃娘娘造成过的伤害。但是皇上确实还是对贵妃娘娘有情谊的,甚至远远超过对皇后的感情。
还有一件事,小安子并没有说,其实皇上召见皇后侍寝过几次,但是从皇上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喜悦感,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每次皇后离开,也都是闷闷不乐的,因为大多时候,皇后都不愿意走,是皇上下令让皇后回到自己的寝宫去。而且,从来没有连续两夜召见的情况。
而今天,皇上下令召见贵妃娘娘,完全是不一样的表情,似乎有期待,又有不安。并且嘱咐小安子,一定要等着随贵妃娘娘一起过来,这是皇后娘娘从未有过的待遇。
“哦,皇上都有在梦里说过什么?”非墨曦装作不以为然。
“这个奴才不敢随便说,听到皇上的梦话,便是大不敬,若说出来,就算是为皇上好,奴才也不敢说。若是让皇上知道,定要治奴才的罪了,但是奴才只要说了,便敢用性命担保,绝对是真的。”是的,若是将皇上的话随随便便传出去,那可是随时掉脑袋的事情。
“嗯,多谢公公。以后还请公公,多照顾皇上了。我们这些虽然是他的皇后妃子,却也不是时时陪在他身边的人。”非墨曦虽与君曜接近貌合神离,心中却也不希望他太过操劳。
“娘娘言重了,奴才不敢当。照顾皇上是奴才们的福气。”小安子被非墨曦得“客气话”吓的不轻,做奴才的哪敢受得起这样的话。这个贵妃娘娘真是对谁都客气,比皇后娘娘的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要好太多了。
快要到天子寝宫的时候,小安子忙提醒道:“还请娘娘收声,奴才先向皇上禀告。”
非墨曦点头,便站在了原地,将披风往头上提了提。
小安子走上前,敲了敲门:“皇上,贵妃娘娘到。”
“进来吧。”君曜的声音,有着故意的抬高,又带着疲惫。
“是。”小安子躬身道。
然后立刻走到非墨曦身前,搀扶道:“娘娘请。”
非墨曦推开门,君曜已经躺在了床榻上,身边放着一本书。
“参见皇上……”非墨曦欲鞠躬。
“快免礼吧。”君曜连忙制止。
非墨曦便收了不便的身子。
屋内只有两个人,非墨曦便这样站在,毫无主动。君曜和衣靠在床头,也有些拘谨,看了非墨曦两眼,终于道:“夜寒,来被子里吧。”
“嗯。”非墨曦点了点头,宽了衣,上床,跨过君曜,到了床的里间。
躺下后,非墨曦平躺着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本想侧身对墙壁,但想到这样对君曜太过无礼,有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残忍,怕君曜会生气,于是只是平躺着。
君曜的身子突然贴了过来,非墨曦浑身一个激灵,已经记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了,身旁有个人紧紧贴着自己,两个人的体温交汇、肌肤相亲。非墨曦差点本能反应地拥抱过去,让这感觉贴的更紧些。
这种感觉还未适应过来,嘴唇就被轻轻贴住了。
“唔……”这样不行,非墨曦第一反应是肚子里有宝宝,不可以与他有亲昵的举动。可是,反抗得到是更大的压迫。
“不,不要……”非墨曦双手用力推着宽旷的肩膀。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一个人咬着另一个的舌头,眼神中,也如同在博弈。
非墨曦松开牙齿,君曜也收了回来。
“依旧如此恨朕?”君曜轻声问,他心里请求着原谅。
“我怀孕了,请皇上见谅。”非墨曦却没有回答恨与不恨,其实她明白,自己心中的恨,早已是一种信念的坚持,根本与君曜无关。只是因为自己过不去那道坎。让她与杀害自己一家的人在床上缠绵,她还做不到。也许,就算以后平淡了这样的仇恨,他们了只能做一对老夫老妻。
“朕可以听听么?”君曜看着非墨曦的肚子,那里并不明显,他却是一脸的兴奋和期待,“朕是他的父皇。”
非墨曦看着君曜的眼神,满满的父爱,她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嗯。”
君曜如得到了大赦似的,立刻俯下脑袋,隔着被子贴在了非墨曦的肚皮上。但是似乎被子太厚,君曜贴得很近也无法听到什么动静,不由得一脸沮丧。
非墨曦明显感觉到肚子上的压力,只好拍了拍君曜的头,示意他起来,然后掀开了被子。
君曜激动得重新贴上去,似乎真的有小小的动静,“他在你肚子里动过么?”
“嗯,偶尔会有小小的动静。不过还是太小。”非墨曦看见君曜那样小心和紧张,不由露出欣慰的笑。
君曜又听了一会,怕非墨曦着凉,连忙给她重新盖上被子,手臂绕过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搂进了怀中:“墨曦,给朕一个机会,朕保证,一定保护好你们母子俩,不再让人伤害你们一丝一毫。”
“你以前也说过,会保护我的家人。可惜,不管如何,江山在你心中总是最重。我比不了。”非墨曦叹道,她已经不想去谈论对错,也不再去埋怨。
“是。”君曜并不反驳,但是,非墨曦于他,也已经不是一个妃子这么简单,“可墨曦,在朕心中,你也绝对很重要,朕不愿意失去你。朕只想你永远陪在朕身侧。只要你愿意……”君曜太激动,可是话说到一半,他就打住了,因为即将要说的事情,让这个承诺看起来有些可笑。
非墨曦也轻笑,“我也好希望是如此,可是……我已经不敢有这种奢望。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只要你想,后宫三千受尽风情,不必执着于墨曦。”
“可是,至少直到现在,朕心中却只容得下你。”君曜将非墨曦抱得更紧,他所有的爱都在她身上,可是她不愿接受。
“奈何,你天生是君王。君曜,若我们眼前,只有儿女私情,那该多好。”非墨曦闭上眼睛,感受着此刻的温存。就当是今晚是一场梦吧,梦中没有仇恨,只有对君曜的眷恋。
她心中,又如何不是一直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