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萱离开了,留下了红色的药瓶,和那句话。
“你若下不去手,我会帮你。”
而碧荷也再也没有进来,她被慕容萱带走了。
其实碧荷也是慕容萱的人,比秋霜更加隐藏的深。若不是因为无意听到非墨曦被打入冷宫的真正原因。碧荷也会被当做一颗棋子,一颗必须有所作为的棋子。
当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非墨曦肚中的孩子,不需要任何人去算计了。
黑暗覆盖了整个冷宫,犹如地狱降临,非墨曦再也逃不出去。
那瓶毒药,被她握在了手中。
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那个人甚至都没有亲自来下旨,而是让慕容萱尽一切侮辱之能。
非墨曦的手一碰到自己的肚子,本来死寂一样的脸色,瞬间抽搐了一下,泪水便涌了下来。
透过一层水幕朦胧中,她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她终究还是保不住他。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对不起。
非墨曦一直都在期盼他的降临,为他准备着一切,幻想着与他的一切,想着将来与他相依为命的岁月。她要经历他的所有,看着他出生,看着他过一岁,看着他长到六岁,看着他的弱冠之礼,看着他的婚礼,这一切,非墨曦都一遍一遍地幻想过,虽然它们很遥远,但是非墨曦以为她都会亲眼亲历的。
可是,现在,他的生命就要终止在这里了。
非墨曦只觉得自己为何这么没用,她在乎的,想保护的,最后都被人狠狠夺了去,不让她有半分机会眷念。
这真的就是她最后的唯一点点的寄托,也要被君曜和慕容萱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夺去。
她的孩子,甚至都没机会出来看一看这世界。
那第一声哭啼,她都没有机会听见。没有了,他的出生,他的一岁,他的六岁,他的弱冠,他的婚礼,所有的所有都没有了。
非墨曦越想越难受,甚至都想现在就剖开自己的肚子来,好好看看他。也许他其实是个女孩,跟自己一样漂亮。
虽然非墨曦心里希望是个女孩,但是她知道君曜肯定是希望是个男孩,所以便一直都当做男孩来设定的。即使那样得让他学习所有君曜身上的残忍和冷酷。
可惜,君曜甚至都不相信这是他的骨肉。
多么的讽刺啊。
非墨曦越想越痛苦,她为君曜的考虑,为君曜的付出,对他的爱,为何总是得不到应有的汇报。
呵呵,这不也是慕容萱刚刚所埋怨的么。
那么,这宫中,又有谁真正得到的回报?
她只想要这个孩子,真的有这么难么……
君曜,你为何不信,为何要生生毁掉自己的孩子。
为何不信……
非墨曦在心中一遍一遍呐喊着,带着深深的恨意,最后双目圆睁,再也不信这个世界!
非墨曦将瓶口打开,直接将所有的药全都倒进了嘴里,闭眼也阻止不了泪水狂涌。
非墨曦的心在滴血。宝宝,要恨就恨你娘亲,是娘亲保护不了你,更不忍心被别人将你夺了去。所以,只好亲自送你离开。
娘亲不愿你恨这个世界,所以你的恨,娘亲全全承担。那些逼迫娘亲抛下你的人,娘亲会永远记住。若有机会,娘亲一定为你报仇。
非墨曦仰着头,想起那些一个个离开自己的亲人,爹、娘,看到你们的外孙了么,帮女儿好好照顾他。
也许,很快,女人也来与你们团聚了。
“啊!”腹中的剧痛让非墨曦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蜷缩成一团,不停发抖。
……
数个时辰前,君晴直接闯进了御书房。
“皇兄,皇兄……”君晴直接跑到了君曜的座位边。
“什么事?”君曜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
“皇兄!”君晴直接伸手夺了君曜的书卷,一脸的气愤,狠狠将书卷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母后说,皇后已经去冷宫惩罚墨曦姐姐了,还说……还说……皇兄,你快去阻止她,不可以让她伤害墨曦姐姐!还有肚子里的小皇子。”
君晴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刻来找君曜了,她不想非墨曦出任何事情。
君曜却根本不准备有所行动:“是朕让她去的。还有,你既然听闻了,朕便不再瞒你。一开始非墨曦被打入冷宫,便是因为她与君晗有染。”
“……不可能,这分明是皇后的诬陷。”君晴虽然呆了一秒,但是立刻否定道。
“是朕亲自查清楚的,莫不是你要说朕昏庸无能,甚至诬陷朕的妃子?”君曜不想再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不论是谁,这让他只会更加愤怒,“来人,送公主回宫,没有我的容许,不准再出来。”
“皇兄,你不能这样。”君晴还想求情,门却已经被打开,两个太监站在了门口,君晴便无法再说下去,心中沮丧不已,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便只能甩袖走了出去。
遣走了君晴,却让君曜毫无思绪在做什么事情。
其实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今日冷宫中会发生的事情。
他恨……亦有不敢,而还有的,竟然依旧是不忍。
就算非墨曦真的背叛了他,他依旧不忍。
他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真的感受到过非墨曦的真情实意。那种感觉,绝对不是说谎装出来的。
“启奏皇上……”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说。”君曜只道。
那人便站在门口报:“皇后娘娘已经出了冷宫了。”
“知道了。”君曜回道。
那么,已经发生了么……
君曜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想起那晚竟无意走到了非墨曦以前的寝宫门口,都没进去看看,君曜突然就想再去一次。
不多时,他便站在了自己想要出现的地方。
这里很久没有来了,阴冷凄凉。
君曜命人进来掌了灯,便把自己独自留在了房间里。
其实以前,他也似乎很少来。所以这里大多是陌生的。君曜在房间里毫无目的游走着,看着曾经非墨曦日常接粗的东西,心中却不知作何感想。
他也不知道,到这里来到底是做什么。
他都已经让慕容萱去处理一切了,不就是已经不再在乎非墨曦了么。
君曜抬起的目光注意到了床边柜子上的一个深红色的箱子,好奇中,他站在板凳上,将箱子取了下来。
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灰尘。
君曜未作清扫,将箱子打开,微微尘土的气息吸入心肺。
里面竟然是非墨曦嫁给君曜时穿的嫁衣。被叠得整整齐齐。
君曜将红色嫁衣捧了起来,呆视良久,却发现箱子底还有一个信封。
君曜放下了嫁衣,拿起信封,却发现这封信是写给他的。上面有四个字——君曜亲启。
看信封,应该是有一些时日,既然与嫁衣放在一起,应该是他二人新婚那段时间写的,却不知道为何,一直都未曾给他。
君曜将信拆了开——
君曜:
你可知此时是何时?待到天亮,我便是你的夫人了。
三更已过,我却毫无睡意。这种情绪,不知你是否能了解。
明日,看不见你的我,便要在一线牵引中,与你拜堂成亲。
可是啊,我却觉得自己还丝毫未曾了解你。
想必,你也如是觉我。
人皆如此,对于强塞进怀里的东西,若不是期望已久,多半心寒厌恶。就算丢弃不了,也会用行动告知,我从来不把你当成是我的。
你最初对我,大约也是如此。
偏偏我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你于我不重视,我又何必牵强。
想必你如我一样,已然发笑。
然而,时至今日,你未抗旨,我未退婚。
若没有这道圣旨,我们大约不会被绑在一起。但是我们的命运,又会怎样?
不难猜测,你依旧要娶哪位高官长女,我依旧要嫁与某位大臣之子。
你依旧是圣旨难违,我依旧是父母之命。
不过是另一番的适应。
如若躲不过,只得再回来看看,已经塞进自己怀里的那个东西,也许不经意就发现,她没有那么糟。
而近日几番相处,甚觉你并非外表那般冷酷。想着,伴我之人,并非那般不可一世。心中便泛起些许温暖。
然未来一切未知,墨曦惶恐。
你是当今圣上长子,未来便是君临天下。此时言此,恐对圣上大为不敬。墨曦也从不敢去窥视朝政皮毛。
虽因你之身份,不能全心待我,亦不敢求相互厮守一生。墨曦亦无怨悔。墨曦之心,自不弱于其他贤惠女子。
只希望,不管未来如何,望墨曦能与君安然度日,君若有心,墨曦自伴君左右,不离不弃。愿此一生,为君相伴。
未知,君心是否如妾心?
这正是非墨曦在新婚前夜写的那封信,准备在洞房花烛之夜交给君曜的。然而,却发生了她被劫持失踪的事情。而再之后,又一直都没有机会。
再后来,非墨曦也便未曾执着让君曜看到这封信。只想着,以后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有机缘给他看,也许又是另一番感动。
却不想,现在在她心如死灰之际,以这样的方式,被君曜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