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头和稻本小队长目光对视了几分钟。还是稻本先转过头,说了个中国字“好”。
唤过来白翻译耳语一番,白翻译站在人前大声说:“经调查,中田太君和王三赖班长已经遇害了。你们谁有情报提供给我,稻本队长可以给他十块大洋的奖励。”
王大富问道:“这就能说我家三儿死了?也没有尸首,也没有凶手的。”
“证据确凿,你家王班长死就死了吧,现在是太君死了一个,稻本太君要你们交出凶手。”白翻译说。
王大富说:“我儿子死了,我该找你们要凶手,怎么你们还让我给你凶手?”
“昨天你是不是阻止中田太君了?中田太君是不是打你了?这就是结仇了,你完全有可能是凶手。”白翻译吓唬他。
“啊?你们怀疑我,冤枉啊,我怎么会杀太君,我更不会杀我自己的儿子,他打小就不成人,都是我给他惯出来的,我怎么能杀他呢。”
王大富说说就哭了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说:“是我害了你呀,我的儿啊。我早点打你骂你,你就不会越学越坏,最后去做汉奸,丢了命啊。”
白翻译把话翻给稻本听,稻本努努嘴没表示,倒是气坏了赵班副和白翻译,我们就是汉奸,你不能这么骂啊。
稻本又说了一句,白翻译喊到:“太君说最大的可能就是出村的小土和二蛋干的,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所以希望他们
的家人,必须和我们去县里问话。”
“另外,大姑娘小媳妇也要回去问话,因为太君怀疑王班长和中田太君与她们有可能接触,要回去排查。”
这句话可炸了锅,大姑娘小媳妇去你们那还能有好?香草就在家哪都没去都遭了殃,这要是到了你们的地头,不知道怎么折磨呢。
有人带头喊了句,不去。结果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差不多村民都在喊,不去,不去,我们不去。
白翻译看到现场要乱,掏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乡亲们被震住了。
日本兵就过来拉人,先拉年轻的女人,王大富看有人拽他的儿媳妇,就跑到稻本前面跪下了,“太君,我儿是你们的人,不管他死没死,都是给你们办事的人。那是他嫂子,你不能把人抓走啊。”
稻本都没看他一眼,也没有让白翻译翻译,直接转身去了别处站着。
香草和狗剩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有两个日本兵拽住香草的衣服使劲拉。
香草看着狗剩的脸,绝望的喊着:“我不去,我不去。当家的,我不去。”
狗剩再也忍不住了,松开香草的手,大喊着冲向了那两个鬼子,使劲推开一个,自己也被另一个鬼子踹倒。
香草趁机跑到狗剩身前,抱着躺在地上的狗剩。
猴子爹大喊了一声,“我草他妈的,拼了。”就和身边鬼子撕扯了起来。
“日本鬼子,我草你奶奶。”吕老头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要拉香草的鬼子。
所有的乡亲们都疯狂起来了,用手用牙用石头和鬼子们拼了。
稻本大喊一声,白翻译赶紧喊:都住手。
但是没人听他的,稻本拔出来枪朝天放一枪,白翻译学着他也放了一枪。
这次没有吓住任何人,就连跪在地上的王大富都没有吓住,站起身来,去打拉他大儿媳的赵班副。
看着混乱的场面,稻本喊了一句话。
这句不用翻译,不是给柳树屯的乡亲们听的,而是给日本兵听的,意思是给我杀。
日本兵率先下了手,刺刀,子弹,怎么杀人快怎么杀。警备队看到日本兵动手了,明白过来稻本的意思,有样学样。
别看警备队灭土匪抓抗联的时候啥也不是,但打起老百姓,真是比鬼子还狠还凶。
片刻功夫,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就安静了许多,乡亲们基本都死了,地下还坐着几个吓傻的老人,还有故意留下来的几个大姑娘。
香草嫂子还没有死,但是狗剩哥确已经被杀死了。香草哭着,喊着,就是不让鬼子拽她。
香草对另几个姑娘喊到:“都这时候了,死比活着幸福多了。上啊。”
几个女人都怕被抓去县城,也都不怕死了,拼命的和鬼子撕扯。抓,挠,扣,手就是他们的武器,脸就是她们的目标。
当香草终于拼命的扣下了一个二狗子汉奸的眼珠子后,稻本猛的挥了一下手臂。
白翻译喊到:“杀了,都杀了,一个不留。”
香草被鬼子刺刀捅了四下,才停止了挣扎,她终于可以死了。临死的时候香草就是这么想的,“我能死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死了。下辈子,我不当女人,不当国破家亡的女人。”
全村一共九十多口人,死在这里的有八十五个,还有香草的爹妈,来劝慰女儿,也死在了这里。
小土的爹妈没了,二蛋的老娘没了,猴子家就剩他自己了。三个人都成了孤儿。
今天马贵去二道岗开会了,躲过了这一劫。因为要举办日中友善联谊会,县里要求每个村公所都要出个节目。
看着满地的死人,马贵想,难不成这个日中友善联谊会,我只能自己唱一段单出头?
马贵回来的时候,稻本正指挥人把尸体都摞到一起,堆上木头,倒了一桶柴油,要一把火都给烧了。
马贵急忙的要去人堆找自己老伴的尸体单独埋了,稻本都没有说话。赵班副说了句,“咋的,你也想躺上去,来个合葬呀?”
吓的马贵退后了几步,老伴的遗体也不找了,反正是死了。
日本兵点着了火就撤走了,只剩下马贵一个人坐在火堆旁。看着火海里的一具具尸体,想着一张张面孔,马贵是老泪纵横。
这场火烧了足足一宿才慢慢的熄灭了,马贵挖了二十个坑,也分不出来谁是谁的了,就一个坑里放点骨头放点灰。
二十个坑,二十个坟,一个坟头一块墓碑。
木头插上就是墓碑,墓碑上写着全家人的名字。
墓碑上有全村人的名字,当然,他也是这村的,所以,也有他的名字,马贵。
这些事他整整干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