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你跟我出来。”
颜安青对着容锦摆了个鬼脸，若有所思地看向橙月离去的背影。
她看起来似乎压力很大，打容锦那小子一顿撒撒气也是好的。
夜色深沉，雨停了。
可地上还湿答答的，月光倒映下还能看到泛着光，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容锦看着女子落寞的背景，酝酿了一番，说道：“阮玉，你别生气，我分的清是非，我肯定站在你这一边的。”
解释苍白，语气倒是格外的坚定。
橙月轻笑转过身来：“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你别怕。”
“哎，你看，星星出来了，一颗，两颗…”
“你别笑了，干嘛强迫自己，我知道你不开心。”容锦出声打断。
橙月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仰起头被微风吹着落下了眼泪。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呀，我确实很难过。”
橙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比身上的伤口还疼。”
她哽咽着：“我从来没想过抛下任何人，可是他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黑暗中，女子莹莹泪水模糊了脸庞，手指用力攥紧衣角。
受伤都没见她喊痛…
容锦知道，她说的人是玉绝尘。
在世上活着，生而为人，有幸，亦有不幸。
贪嗔痴，爱别离，怨憎会。
求不得，放不下。
天下更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生离死别皆有定数。
不忍看到她这副模样，容锦别过头故作轻松地说。
“给你说个故事吧。”
“从前…”
在容锦还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奇怪的姑娘。
她的鞭子扎了九个，每个顶端都有一只小蛇嘴里喷着微弱的火苗。
她很凶，容锦清楚地记得她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小乞丐，你怎么脏兮兮的？”
“小乞丐，你脸好黑啊，你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小乞丐，你没有家吗？”
…
容锦确实是个没有家的孩子。
他的家早在不久前就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父母，兄长都变成了面目难辨的焦黑尸体。
那年，他十二岁。
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他流浪街头，乞讨为生。
经常因为“抢了地盘”被乞丐们打。
也会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从天黑到日落都讨不到吃一顿饱饭的钱。
这样的生活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直到那天。
腊月寒冬，大雪覆盖了整个城镇。
他穿着破旧单薄的麻衣蜷缩在一处还算干净的墙角下。
捂着肚子用力蜷缩起来，似乎这样就感受不到饿了。
冷得身体每根神经都在发麻。
这个冬天太难熬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一只白嫩胖乎乎的小手伸到他面前，手掌摊开是半个糖饼。
她的手心黏黏的，沾着不少糖渍。
她的笑甜甜的，比糖饼甜多了。
容锦从骨子里害怕火，可是他也曾拨弄着小姑娘燃着火焰的辫子。
小姑娘生气时会把小火球弹到他身上，他会夸张地在地上打滚喊着疼。
其实一点都不疼，像是挠痒痒。
每当这个时候小姑娘就会笑得特别开心。
啊，对，他还知道小姑娘很喜欢吃天字号那家店里的糖糕。
他端着残破的碗街里巷外嗓子都喊哑了，终于凑够了买糖糕的钱。
当他兴奋地捧着糖糕守在那个街角的时候。
一天。
两天。
三天…
糖糕发了霉，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姑娘。
后来，他被师父收留，学了法阵，成了人人称赞的符阵宗大弟子。
而她却是魔界赫赫有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别人都叫她，蛇发火姬。
想再见她一面成了难事。
所幸，容锦听说魔修每年都要杀几个厉害的正道修士来巩固威信。
于是，他拼命的练啊练，甚至有一次把宗里的符纸全都霍霍光了。
师父追着他打，绕了三个山头。
可古冥月还是没有来，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容锦继续刻苦的练，练到闭关不出忘记时间。
她还没来，那一定是他还不够强。
阳光熹微，水泊镇开始有了万物复苏的迹象。
绿草冒了新芽，繁花含苞待放，耳边时常能听到虫鸣声。
这些天已经开始有细微的灵气一点点滋生壮大。
日子好过了许多。
橙月吃了很多她爹给她带的丹药，惊喜地发现竟然还有一些市面上都难得一见的中品焕颜丹。
不仅美容养颜，还帮着她恢复好了伤口，比上品的伤药效果显著几百倍。
现下，她已经大好了，新生的肌肤比原来还要白嫩细腻。
“我们来的时候乌云蔽日，整日里分不清白昼黑夜，灵气更是稀薄地可怕，很多修士久而久之下去生命都难以维持。”
“还有，那些走歪门邪道的魔修杀人修炼…”
“期间，也不乏有些正道修士自相残杀为了吸取他人修为…”
“我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像是人间炼狱。”
沈清莲娓娓道来，橙月就安静地听着。
相比沈清莲对正道自相残杀行为的唾弃和愤慨，橙月看得更开些。
她表情淡然，并不为正道的同类残杀感到惊讶。
她清楚地知道，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的正邪之分。
沈清莲捧着脸，眼里亮晶晶的，崇拜的语气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可是你来了以后，天晴了，一切都变好了。”
“像是古书里的神明，总能给人带来希望。”
顿了顿，沈清莲垂下了眼眸，语气透露着一些疑惑和复杂。
“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具体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但是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
橙月本来麻木的心瞬间紧张起来，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沈清莲那双认真的眼睛。
实在说不出口“自己就是阮玉”这种骗她的鬼话。
可她摇摆不定时，也收到了系统威胁的声音。
系统：
［不要暴露身份，否则任务失败。］
既然不能说，也不想欺骗，橙月干脆闭口不答。
一时之间，原本温暖的氛围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萧潜进门打破了尴尬。
“今天再去那边看看吧，总不能一直被困着。”
橙月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一起跟去了。
结界的里面是新枝抽芽生机盎然，结界外面则是一汪平静波澜不起的潭水。
仔细看过去，还能隐约看到水面上有些小鱼游来游去。
只是看了良久也并不见它们水面换气，吐露气息。
看不到一丝生机，感觉死气沉沉的，结界内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他们现在是被困在了水泊镇这方寸之地，要想出去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被困住的不止他们，有许多人，甚至还有不少熟面孔。
只是不知为何，无人敢去试探着越过结界。
“小玉，你堂堂掌门之女怎么能跟魔修混在一起！”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突兀地响起，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橙月看着陈眠向自己走来，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厌恶。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陈眠，你也在这里啊，我们一路结伴而行，颜安青也帮了我们不少。”
橙月笑着回应，那笑不达眼底，是威胁。
希望她直接闭嘴，别耽误了正事，更是表明立场，告诉她颜安青是他们的朋友。
容不得她来多嘴多舌。
陈眠揣摩着这话的意思，心下已经懂了那么几分。
可是思来想去蛇窟的事情都没那么简单，她的脸到现在还没好。
当时在场的只有阮玉，那么不是她还能有谁？
想轻轻松松择的一干二净，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名誉尽失，颜面扫地的感觉。
自然是应该让阮玉这个小贱人好好体会一下。
也不知道大家听到长留山掌门的女儿，失节给了正道不齿的采花贼。
那该是怎么样精彩的表情啊！
真是想想就有意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打定主意后陈眠热切地拉住橙月，假意疑问地说：“颜安青可是姑娘们避之不及的采花贼，你怎么还偏袒他？”
顿了一下，她像是恍然大悟般担心地说：“你不会是，你该不会是已经被他…”
这话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住，没再说下去。
陈眠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神色惊慌地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