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你先躲到床底下!”明安吓得脸色煞白,本燥热的身子顿时凉了大半,小腿还隐隐发颤。
杨旭瞥一眼门外,毫不犹豫的钻入床底。
明安整理好里衣,应了一声。“进来吧!”
明修一踏入门就闻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但只看到明安坐在床上也没什么异样。
“大哥,这么晚了怎么来了?”表面上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其实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打鼓一样。总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的狠。
杨旭趴在床底下倒是气淡神闲,完全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左右不过是自己大舅子,就东窗事发,明安同他又是至亲,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偏激的事来。
明修望了一眼桌台上随意摆放的笔墨,墨汁随意淌在桌案上,看着有些触目。“我今天来是为了秀秀的事情。那天我回到家中看到秀秀同一男子纠缠不休,一问才知是你的老丈人老郑,秀秀跟我说,老郑平日嗜酒好赌,没有了钱就朝她要钱。秀秀是个苦命的好女子,她这些肯定是没有同你说怕引起你的担心,我是做大哥的自然要关心底下的弟弟妹妹这事,你可要上心。我看那个老郑不是什么善茬,迟早要捅出大篓子出来。”
“老郑?他不是在柳州老家吗?再说秀秀投奔我极少人知道她的来历。老郑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这没有道理啊!”明安腾的从床上起身。老郑可是个麻烦鬼,秀秀一个好女儿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追根结底和老郑那厮绝对脱不了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这件事你还是尽早和秀秀商定吧,或者给些钱把老郑送回老家,或者吧老郑交给警察署,反正一个闺女都卖的人早就泯灭的良知,监狱也改改他的那些恶习性的好。”杜明修咬牙切齿,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老郑这种人,自己不争气就算了,全然不顾家中还拖累的儿女,一家子都难以翻身。
“这事有劳大哥操心了,我明日一早就同秀秀商量,这个老郑确实是个不省心的。大哥天色已深,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安暗自揩了一把冷汗,大哥明安在这里他就心虚的不得了,还是赶紧走的吧!
明修终于抬动脚,背着手,眼睛还是盯着桌案上凌乱的笔墨。“你好好休息,对了,明天我要去警察署上班,家里家外的都交给你照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终和阿瑞一起出了吗。
“呼!出来吧,真是吓死我了。阿旭你可得赶紧走了,大哥保不齐什么时候又来突击检查的,我看你还是别来我家了,以后我去玉堂春找你比较安全。”赶忙找来衣裳就往杨旭身上套。杨旭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怕什么啊?要是你家人不容你,你还可以跟着我回风雷寨,当我的寨主夫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是更恣意潇洒!我看哪,你呀就是劳碌命!”勾了下爱人秀挺的鼻梁,又轻咬他的耳垂。
无论如何,任何人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穿戴完毕,明安细心的看了下窗台下,空无一人。“行了别贫了,你还是快点走吧,我明日去玉堂春寻你!”杨旭依旧是没有移动的意思,挑了挑眉。指着自己的脸颊。
“来给你相公香一个!”一副恶趣十足的神情,明安白了他一眼,随即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下落下一吻。
——
阿瑞撑着伞走在后头,明修忽而停下了脚步。
“不对!”
“怎么大少?”阿瑞问。
“明安平日里最爱纸墨一类,那墨砚是徽州的他平日珍爱的不得了,今天怎么会任意摆放!这其中一定是有古怪,阿瑞我们折回去问问!”两人转身,就看到有着一个黑影从明安的小楼上翻下来。
阿瑞喊了一声。“有贼啊,大少!”但借零星的着烛光却看到熟悉的面孔。“不对是杨旭!”以前大少尚未回来的时候,他曾跟着明安见过几次杨旭。
“你认识那人?他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三更半夜到明安屋里!”明显剑眉一竖,心下可疑。
阿瑞想了一下。
“我只在茶楼和玉堂春匆忙见过几面,此人很是果敢,手段也十分凌厉。前些日子三少赌博输了数十万大洋,福满楼带领一众打手上门滋事。若不是杨旭,我们都中了他的奸计,茶庄损失数十万。此人道是个能人,底细的话,就知道他是在玉堂春当差还是白先生的保镖!”阿瑞一股脑将对杨旭的认识,都说了出来。
只是这一切,也不能解释杨旭正门不走,为何三更半夜鬼祟的从二少窗中跳下来。
“他还认识小白!”明修冷笑一声,这个杨旭认识的人都是自己最在乎的人,既然是同明安交好,那又是为何从未从明安口中听到他提及杨旭。这中间必然有着不可见人的秘密。“这人倒是有点意思,他和小白明安来往密切,不得不防。阿瑞你去务必查清他的底细,我看不像是一个甘愿做保镖的!”
阿瑞点点头。
翌日清晨,阿瑞就去了玉堂春,混到了武生里。
“你是说杨旭啊?他呀,我也不甚了解,好像是最近凭空蹦出来了的。很是得白先生的信任几乎大小都倚仗这他。”武生道。
“那他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武生想了想。“也就一两个月吧!他这个人很是神秘,行踪不定的但是人还是很仗义的,和我弟兄们很快就打成一片。对了小兄弟你赵杨旭神秘事啊,今天可算不凑巧!恰巧兴隆糕点记的老爷生辰,白先生被请去唱戏,杨旭也跟着去了!”
“唉。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杨旭的身形外表有点像是我失散多年的表亲,心里不确定这才赶来问问。”随口扯了个谎,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么说下来,大少的怀疑的没错的这个杨旭确实有古怪!这么一个动机不明,身份不明的人在他们杜家和白先生身边,任由谁都会吓的心惊肉跳。
“不行,这事我要尽快告诉大少!”阿瑞出了玉堂春,就径直奔赴到警察局的方向。
——
明安看着墙上的石英钟到了六点,立马放下了笔。昨日同杨旭说好了六点去玉堂春。再说上次大哥和小白见面闹得个不欢而散,两人的关系似乎也是疏远了不少,他心中始终是有芥蒂的!像是有个疙瘩,总不见好。
明安刚刚踏出房门,灵犀就跑来伺候。
“灵犀,你回去照顾秀秀吧,我自己出去走走!”灵犀这丫头虽然机灵,但她跟着多有不便。
灵犀撇撇嘴。“秀秀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多是,哪里还轮得到我伺候。少爷你是不是要去玉堂春?我许久没吃那里的点心了呢!”灵犀自小伺候着明安,明安一伸手她心里都知道想要什么。“咳咳……糕点我会给你打包带回来,秀秀一个女孩子家,刚来我们杜家,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有你心思玲珑剔透的。快去吧!”
“那好吧,二少,你早点回来!”秀秀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二少已经下了决心,她也不好强求。不知道,总觉得二少从风雷寨回来后像是对自己有所疏远——
但主人的心思她是揣摩不透的,绞弄着绢帕离去。
明安踏入白俞夏的厢房,却发现没有半个人影,隔着窗户看到莲花池前坐着两个人。
刚一转角,是口八口老井,红叶落下来,铺了一地,没有覆盖的到的石板上布满青苔。
端坐在八角亭下的白俞夏,无奈的笑了一下。“木落孤红铺八角,苔上冷翠砌青白。”笑着却像是哭了一般,让人分外动容的心疼。
明安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失声笑道:“小白怎么又吟诵这些伤感的诗句,你现在呀,可是如日中天的名角,何故无事伤悲秋呢!”撩起了长袍,同他们一并入座。
扑啦一声飞回一只燕子,把他们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燕子盘旋了一会,倏而钻入廊下,消失不见。
“燕子堂前下,芭蕉弄清影,旧年陈雨水!”
白俞夏不由站了起来,眼前映现十年前的场景,自己穿着一身旦服,唱着《步步娇》。对面是年幼的明修拿着糖葫芦,小脸红扑扑,眼睛明亮的看着他。抑或年少的明安,永远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无论自己唱的好坏,他都是掌声最热烈,呐喊声最响亮的人。
“小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感觉异常的伤感不少?”明安奇怪的问着。
杨旭摊手,表示无奈。“这都半个月了,除了唱戏的时候正常点,其余的时候啊像是魔怔了一样。吃的也少,睡觉也不安稳。我真是一筹莫展了。杜二你赶紧找几个郎中给治治吧。”杨旭向来性子急,更是很少接触像白俞夏这般美丽易碎江南水乡般的的人。
明安坐在他身边,手搭在白俞夏的肩上。“小白你和大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难道事情就真的完全没挽回的余地了吗?毕竟你们以往的关系是那么要好!”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迫使小白和大哥生疏至此,这一直是明安的一个心结。
白俞夏却是笑了,烟灰色绸衫上的流苏随风飘扬。
“明安,你可知我曾爱过你大哥——”
冷不丁的一句话,两人双双怔住。
“就像你们一样,没错我喜欢明修,喜欢他的沉重,喜欢他醉人的眸色,他为我在台下呐喊的样子……”
——
“吃药?”
“不吃!”白俞夏把杯子一搁,“没那么严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而且这个药味道很不好,闻了连唱戏的心情也没有了。”他自小最怕的就是饮药,看到那墨汁一样的汤药,肚子里就不由的翻江倒海。
“有效就行。否则嗓子倒了唱不了戏,你就真得被我养一辈子了。”杜明修捏住他的鼻尖假装疑惑地看着他,“或者你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白俞夏面颊染上丹霞,一转头脱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将药三两下喝了。杜明修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别扭的软肋看起来还是很管用,以后得多踩。
他敬他重他,爱若珍宝,连一丝怀疑都不曾表露。
他听他信他,妥帖踏实。那样好的两个人。
喝完了药,两人难得的清净坐在藤架下,望着那口长满青苔的八口老井。就这样安静的坐着,白俞夏的头不由靠在明修肩上,明修含笑将人整个搂在怀中,用新生的胡茬轻轻摩挲他柔嫩的面颊。
“真好,要是我们能一直这么安静的坐着就好了,就这样执着你的手,一直到老。我还没有见过老了的小白,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即便是老了也是极好看的吧!”明修不由在脑海中勾勒出来小白老的时候的样貌,那自己老了又是什么样子呢?
白俞夏攥紧了他的衣摆,孩子气的仰着脸。“不要,我不要变老,要是我变老了你会不会就嫌弃我了?”撅着嘴巴,眼巴巴的望着男人,
“恩这个!”明修陷入沉思,佯装做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白俞夏立马不满。“哼,原来你是薄凉之人,我算的看透你了!”咬碎一口银牙,起身就要离去,明修哪里肯容,直将人抱紧,揉进怀中。
“我在想啊,你要是变老变丑,我也跟你一样,哪里会有谁嫌弃谁一说。小白,我们就这样做一辈子朋友可好,日后娶妻生子,相互陪伴。”他回眸,眼神中有着荧光闪闪。
“朋友?仅仅只是朋友?白俞夏顿时心如刀割,这些年的相互知相交,原来在他心目中自己知道一个好朋友的角色。
”对啊,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
杯盏破裂的声响,白俞夏猛然推开杜明修。自己的心意他岂是不知道,那日他已经委托杜明修的同学方采菊将信封交给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朋友,多么可笑的字眼。
他守候了这么些年,难道只是为了同他坐个朋友,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妻生子,何其的残忍。
”小白,这好端端的你气什么?我没说错什么话惹怒你吧!“杜明修慌忙解释。
白俞夏冷笑,唇角滴落鲜血。“不差你这个朋友,你我日后不必再见!”毅然决然的推开杜明修,不想再多言。
有些话不必说,即便是说清楚了又能如何,勉强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