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红唇轻扬,嘴角绽放一抹浅笑。“其实那时候在莲花坞我们只是不谙世事的狐妖,生活的很快乐,哥哥奏得一手好萧,我舞霓裳舞,神仙眷侣的生活,只是那人误闯莲花坞的读书人,打破了看似宁静的一切——”
仲秋时分,沈肆徒步在林中穿行。入眼的满目明黄凄楚,给人一种万物飘零之感。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沈肆不觉有些心焦起来。若是再晚不赶到城中。怕就要露宿荒野,这荒郊野岭的不定有没有什么野兽出没,更有甚者传言有那戏文中的精怪,最好采阴补阳,吸取他这种穷书生的精气。想到此沈肆不由加快脚步,不敢有半刻的多加停留。
刚刚走到城门口,眼见大门紧闭,两个守卫适时拦住了他的去路。
“唉,叫你呢,干嘛?这都到了关城门的时辰,严禁通行,去去去,一边去!”守卫不耐烦的就要轰走沈肆,沈肆被推搡到一旁,衣衫也被扯的凌乱不堪。
“守卫大哥,麻烦通融一次啊,这荒郊野岭的小生也没地方住,到城中寻个落脚处也好。”沈肆抱了抱拳一股脑的往里面挤,守卫不由分说的将他再次推搡了出来。“你小子是皮痒啊?说了不行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这门也不能开!去去去!”
另外一名侍卫瘦竹竿干笑两声,走到沈肆身边。“这想要找落脚处还不简单,你顺着林子走到尽头有一处莲花坞,哪里有着几间荒废的屋子。你收拾收拾也可落脚,还省了盘缠,岂不是两全其美!”拍了拍他的胸膛,算是给他指出一条明路。沈肆立马感激不尽脚底生风的似的奔向瘦竹竿去指引的方向。
“我说,那地方不是说闹鬼的厉害吗?你这不好吧!”圆胖脸道。
瘦竹竿:“哼,他那模样也是短命穷书生一个,要是不给他一个落脚地还不得活活冻死!我这也算是做了善事!”
根据守卫的指引,果不其然,林子的尽头看到一处莲花坞。莲华亭亭净植,接天蔽日。站在岸上就闻到满鼻子的异香,顿时消散了他这几日的奔波劳顿。不知何时天空中竟飘散小雨,沈肆不再犹豫慌忙踏上断桥。推开厢房,灰尘扑面而来,他不由干咳几声。
“咳咳,看样子却实是荒废很久的样子!”沈肆寻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将随身带的书简一一摆放在桌案上。点燃了烛灯。拿出干粮一边温习功课一边果腹,连日的奔波,他没有看多久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最终撑不做,倒在了岸上。
清风徐来,鼓动纱幔。
沈肆只觉得口中干渴异常,浑浑噩噩的醒来。只觉得传来些许丝竹之乐,他不禁疑惑了起来,明明刚刚来的时候莲花坞空落落的十分的安静怎么这会功夫就这么热闹。他仔细想想,人多了也好,省的自己孤家寡人的!他不由起身推开房门,不知何时竟下了雪,房前的一株梅花正含苞待放,迎风而立。隔水望去,对面的房间不知何时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水面上一盏盏罗纱织成的莲灯,透过粉色纱巾橘色的光芒,照亮整个夜色中的水面,与倒影辉映成双。
他像是着魔一样,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对面的厢房走去,推开房门。一曲曲靡靡之音,一段段舞袖脂香,酒香味浓郁,吴侬软音的清唱直将英雄铁骨化作一腔柔情,在这销魂的舞曲中醉了。沈肆几乎要移不开眼睛,只觉得一方绢帕落在自己脸上,随即薄雾般的散开。
“郎君,既来了不妨喝上一杯!”闻声望去,见是一个容貌绮丽的少女穿着一身罗琦,两鬓个插着一只晃悠悠的金步摇,迈着莲步,朱唇轻启。身子柔弱无骨的就朝沈肆身上靠,沈肆慌忙躲闪。“男女授受不亲,姐姐冒犯了!”
少女唇角含笑。“郎君怎这般害羞,就饮一杯又何妨呢!”少女纠缠不休,沈肆不住后退,跌跌撞撞到一处厢房内。少女却不再纠缠,自觉的退下。
他不由好奇,只见身后有着一株梅树,树下坐着一白袍男子,头戴玉冠,面如敷粉,唇如含丹,气质全然胜过了外面诸多的莺莺燕燕。一时竟看的怔住了,男子莞尔,举杯邀他入席。
酒水下肚,只觉得提神醒脑,香醇入味,回味无穷。
“好酒,敢问公子怎么称呼?在下沈肆!”他从未见到这般身姿飘逸之人,以至于久久移不开眼。
男子眯起促狭的抬眸。“花郎!”说着又朝着他回敬了一杯,然后自顾自的饮酒,赏花仿佛对周遭的事与人都不关心。
“我与阁下初见就是在着梅花下,阁下还食花,这名字倒的极好!”沈肆回敬。
花郎手不由顿了一下,举杯饶有兴致的望着他。“旁人的东西可都是好的?你到我这来蹭酒的不成?”沈肆畅饮一杯。“哪里,我与花郎乃是知遇之恩,这酒就当是你请我的!”也不含蓄直接又饮了一杯。
“你这书生倒是有趣的紧,你一人住在这这莲花坞就不怕吗?还这般大胆的同我讨酒喝!”花郎话锋一转,眼角绽放几分媚意。清风徐来,梅瓣簌簌,掉落一身。
花郎小指轻扬,捻起一片花瓣食用。
“我呀,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再说我是个穷酸书生,怕是鬼怪见到我都要绕道,以免沾染了穷酸气息。”
“你倒是看的明白,是个老实人。我看你为人勤奋,我有一妹子,同我是双生子有意许配与你,你意下如何!”花郎提议道。
沈肆不由瞪大了眼睛,花郎生容貌绝尘,若是他的妹子必也长相不俗。头摇晃的像是拨浪鼓。“我与花郎乃是初见,这怎可使得?不妥不妥,更何况,大丈夫,尚未求取功名何以成家。”他是无论如何也难接受花郎的美意,更何况他此生想找之人只是相知相守之人。
“呵呵……书生啊,你当真是个妙人……来人……”花郎淡然一笑拍手。
家丁恭敬上前,交给沈肆一个木盒,他接下只觉得沉甸甸的分量不轻。忍耐不住好奇心,打开缝隙一看。
“花郎究竟是意欲何为?为何要这么做?”沈肆气冲冲的将木盒摔落在地,金银散落一地,满目流金。
“怎么?你们凡人不是都好金银吗?我与书生你相识一场,这些是赠送你的!”说着花郎又饮一大白。
沈肆却是看也不看地上的金银。“我与公子非亲非故,实是不合理。再说君子视钱财如粪土,我本不好这些钱财。能和花郎畅饮我便十分开心了,花郎日后切莫拿此开玩笑了!”
“好一个立身卓而,青松之操!”花郎举杯,沈肆之觉得眼前一阵白雾,紧接着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
翌日清晨,他发现自己是在桌案上醒来。身边自不见袅娜舞女,也不见那一身白袍,正襟危坐在梅树下的花郎。他猛然起身,怎么可能,昨日明明自己是去肚面的水榭阁楼见到了那般飘逸身姿的花郎,他还许诺将他的妹子嫁给自己,历历在目。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打开房门,院中的阳光有些刺眼。门前的两株梅树早枯,光秃秃的枝桠像是要划破天际。他的心不由沉了一分,但还是不死心,湖水早已干渴,水榭也荒废一片。他整个热顿时僵住了,难不成昨日真的是南柯一梦?可是一切又那么的真实?
丝竹管乐,调笑品茗,白衣郎君,落梅成雪。
这时他猛然看到墙面上几个血字:若有过路人,晚间必不可停宿,有狐!勿贪财恋色。
沈肆的心猛然一惊!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昨天梦到的不是人?是妖怪?也是,那般出尘绝世,想来也绝非常人。
那如果是妖,为何花郎并没有杀害自己呢?
勿贪财恋色。
他猛然想到昨夜的试探,先是舞女相邀调笑,再是花郎赠送自己千金,自己都没有上当!如此说来,自己当真的逃过一劫,想到此沈肆的后背不由汗涔涔一片。立马慌里慌张的回了厢房,收拾好书卷,赶紧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望着沈肆离去的背影,一只雪白的狐儿从那株枯了的梅树上跳了下来。
”哥哥,你为何动了恻隐之心?当真要放了这个书生?你可知道找不到生魂,长生大人可是会生气的!“一旁着潋滟红装的少女扶着长发,同男子一般无二的面容,灵动异常。
白狐幻化做人形,身后的雪梅绽放,不知不觉竟是飘落起雪来,他伸手指尖触碰到雪粒。“我只是好奇,世间真的有这般剔透之人,全然不为动心,我不忍伤他!”雪花融化在他指尖,最终化作了雪水。
“你把握好分寸就好,我看那个读书人呆头呆脑的,和他在一起还不知会不会沾染上了呆气!再说你昨日试探他的都是些庸脂俗粉,书生一向心气高,那些保不齐入不了他的法眼!”花镜撇撇嘴,认为自己的哥哥识人不佳。
“可惜是走了,不然我今夜可亲自试探他一番!”妹妹花镜,娇媚入骨,自认为任何男子都逃脱不了她的手掌心!
兄妹俩正谐谈,却听到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那个他们口中讨论的读书人,此刻正撑着一把破伞,去而复返!
“可恶!他怎么又回来了!”花郎暗骂了一声,随即化作狐儿和花镜一并藏了起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他昨天已经在墙上写字警告了书生希望他看到自己写的那些话能快速离开。谁知道书生去而又返,如今花镜已经对他动了心思。
书生抖索了下身上的积雪,点燃煤油灯,习惯性的坐到他昨日的书案前。不觉望向对面的水榭,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烟的样子。难道说自己昨天真的是遇妖怪了?但是拿白衣公子并没有害自己的意思啊?他不甘心,决定今晚再一探究竟。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书生不觉伏在桌案上。
脸上不觉有些痒痒的像是被什么撩拨一般,沈肆缓缓睁开眼睛,大惊。果然对面又是一片灯火通明,七色彩纱浮动,莲灯朵朵绽放。他猛然出门,门前的两株梅树开的正艳。
“看来真的是有妖怪作祟!”他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早知道今日一早回到城里就应该多求几道黄符也好防身。这下只能硬着头皮闯进去了。谁知刚刚下了断桥就听到一阵清冷的琴音。
那银色传入耳中,初听若泉水叮咚呜咽,后潺潺而流。
沈肆抬眸望去,只见竹林深处有着一人身影,低眉弹拨,时而瞥向亭外细雨,似哀似喜,又似无情枯水。沈肆心头一动,像是着了魔一般,只想看清那人的面孔。
他面前还有一红衣女子翩然起舞,身段妖娆,金纱拂面,独看不清面容。
梅林深处,独坐幽篁,玉衣皎洁似明月,瑶琴相偎,细雨作陪,翩翩浊公子,遗世而独立。看的一下就痴了,那人一个眼神飘来,四目交汇,眸子犀利,淡漠疏离,布满寒霜,顿时让人如坠冰窖。错不了那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白衣公子花郎。沈肆正欲前去,谁知红衣女子摔倒在他怀中。
“郎君……”女子声音娇媚,扑扇这水润的双眸,软弱无骨。
“无妨!”扶起女子,沈肆依旧是搜索花郎的身影,却见他已是收拾了瑶琴,准备起身。
“郎君,奴家叫花镜,你在看什么呢?”花镜不自觉的挽着沈肆的手臂,沈肆颇有芥蒂,连忙推开。“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自重!”再次搜索那人身影,却只剩一抹白纱,在风中摇曳着!
花镜直接搂着他的腰。“郎君,奴家的脚受伤了,你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依旧纠缠着沈肆,她就不信,暖玉温香投怀送抱,沈肆会不为所动。沈肆天性木讷,哪里碰到过这种场面,更何况他心里惦记的实际上是白衣翩然的花郎。“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请大夫来!”
“恩,奴家要沈郎陪着,奴家怕黑!”花镜明显不愿善罢甘休。轻鼓腮帮,身上的红纱落地,露出红色诱人的肚兜。沈肆一看立马闭上眼睛,暗自念叨。“非礼勿视!”
花镜看他实在是木讷的紧,直接二话不说扑倒在他怀中,扑扇着桃花眸子。
“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肆闭着眼不敢多看她一眼。
沈肆是再也看也不敢看花镜一眼,不知为何自己明明想的的给她披上衣服,谁知道衣服是越穿越少!眼看姑娘就只剩下一个肚兜衣服实在是不能再少了?。沈肆毫不犹豫的脱下自己的外衫,包裹着姑娘。
“姑娘……你穿上我的衣服快点离开吧……实在是男女有别!”花镜玩心大起,依旧是不肯放开。“郎君……别害羞嘛……”沈肆不住后退,最后索性一闭眼。
“噗通!”
花镜这才反应过来,书生已经跌落湖中。
“榆木疙瘩!”
沈肆再次醒来,发觉自己是在一间陌生的厢房中。忽而听到室内一男一女是音色,男的声色朗润,若澈水涑石是花郎,女的声音娇媚,丝丝缕缕像是渗入人骨子里。他虽是醒来,但安奈不住好奇心,索性偷听了去。
“哥哥,你是疯了?怎么能这个穷书生带到水榭来?你是知道长生大人最厌恶的就是陌生人的气息,要是让长生大人知道了他必死无疑!”女子声音尖锐,仿佛十分的惧怕那个叫长生的人。
“这还不是你有意捉弄书生?不然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水?你要知道凡人不同与我们狐类,身子单薄,这大冬天的沾染上水,轻则得风寒,重则丧命的。你呀,就是知道胡闹!”
“哟,哥哥这就上心了?我看他呀充其量就是一个寒酸的要死的穷书生,我才不哟嫁给他,又穷又木讷!哥哥你这次眼光真是差极了!”花镜嘲讽了一番花郎。
花郎依旧耐心道:“哥哥是希望你找到一个可以终身托付之人,做人是不可以看表面的!”他望一眼床上昏睡的沈肆,默默的为他掖上杯角。
假寐的沈肆只觉得心中一片温热,每一处不熨烫妥帖。
“你自己小心些吧,长生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了,若是让他发现生人的气息你我都逃不了干系!这穷书生,我是断然看不上的!”花镜推门离去!
花镜离去,沈肆从床上坐了起来,花郎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何曾说过要娶妻一类?还真是我的大媒人,我说那姑娘好端端的直往怀里扑!原来都是你在捣鬼!并且我岁钟意之人并非……”声音越来越小。
花郎见他面色古怪,也不多问。“我且问你!为何去而复返?你可知这里闹鬼?我和妹妹皆非人类!”
未免书生继续浑噩沉迷,他索性亮明了身份。
沈肆却是走进了他,握住他柔软的掌心。“我看到墙壁上的画,便是知道你非人,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你,渴望与你相交。而你却的一门心思的将我推的越来越远!”
“你怎么忍心?”
以前的他从不知心动是什么,如今他却是知道了,也着了魔不顾一切的想要和那人执手。花郎眉锋聚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意?”
花郎避开那望着自己的双眸,饱含情欲,早已不是简单的对自己倾慕之情。直让自己避无可避。
“我想和花郎偕老,不是简单的兄弟之情,花郎你可愿?”那日在梅树下面,清冷面孔,玉袂轻扬,那么一张绝尘的面孔,偏偏生在一张男人的面孔之上。惊鸿一瞥,当真是自己红鸾星动,几番纠缠。
“你是痴了!你我同为男子,如何偕老?我家小妹与你年岁相当,倒还可与你说说,这等心思你本来不该有的!”花郎不着痕迹的松开沈肆握着自己的掌心,不由握紧拳头。
沈肆摇头,直抱住他的柳腰,将头埋在他的发间,轻嗅他身上清冷的梅香。“不,我对小妹无意,你即便的强塞给我也是无济于事,你可知,自昨日见你一面后,我心心念念全是你,已是不可自拔!你若是离了我,便是要了我的命!”声声泣泪!
“真是痴儿!”花郎缓缓转过身去,托起他的脸。“你若是喜欢,便做你想做的吧!”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沈肆顿时欣喜不已,手指颤抖的剥落花郎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