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榕树下,一个半大的男孩敏锐的向旁边一歪头,那荔枝核擦着他的脸边打在树上,圆溜溜的掉了下来,还打着转儿,那磨人听觉得琴音顺势而歇,男孩扭头看向王昭华,已见俊朗雏形的脸上,未语先笑。
他抬起摁在琴弦上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王昭华看懂他表达的意思,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知道为什么这山头近期连个猎物都打不上吗?那是因为呀,这方圆百里但凡是听了你琴音的全部都携家逃跑了,还以为这是哪儿来的一个黑山老妖呢。”
才不是!男孩抿着嘴笑了笑,眼中露出几分不屑,他的手飞快地在空中打出几个字样,“那是因为师傅在这里布了阵法,他们根本进不来。”
“嘿哟!这长大了就是不好玩了。”王昭华挑了挑眉,眼中带了几分惋惜,她迈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男孩的身后,伸出手揉了揉他扎成团子的头发,细软的发质让她心情愉悦,不在意的垂下手,在琴弦上随意地拨动几下悦耳的琴音不成调。
那男孩猛地抬起头,眼中含着晶亮盯着王昭华,听见熟悉的小调,赵烃知自半合的窗户旁抬起眼,手摁着那窗户直到它完全打开,将手里的书卷放下,轻笑道:“娘子之音乃是天籁。”王昭华被着赤裸裸的赞美给羞的眼皮一跳。
掩饰般的扶了扶自己发间插着的珠钗,自抛下一切俗物,只为本心开始,赵烃知像是瞬间点亮了情话技能,每一次总是让王昭华获得新的惊喜,虽说这老夫老妻的了,但是王昭华有时还是招架不住,更别说他那一双情意似蜜的眸子,除了自己再也承载不下别的物件。
赵烃知看出王昭华的羞涩,眸中含笑,从坐得端正,静静的瞧着他们二人的男孩说道:“曦正还是比较适合习武。”曦正眨巴眨巴眼看着赵烃知,反应过来时连连摇手,指尖爱恋不已的抚着琴弦,一副喜爱至极的模样,不用言语便诠释而出。
“喜爱是一回事。”赵烃知点了点头,随后忍俊不禁,“只是这份喜爱对别人来说怕是伤害。”曦正亮着的眸子,听见赵烃知这般评价瞬间变暗淡了下来,他咬着下唇不言不语,伤感萦绕着。
“不过……”王昭华与赵烃知对视一眼,挽回的说道:“我瞧你极有天赋,与我在学上些日子,那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到时定让旁人另眼相看。”这般撒谎的话王昭华说的心虚,但面上却是刚正不阿,只差没拍着胸脯保证。
曦正听见王昭华这般说,以行动呼应了她这般用心良苦,手摁在琴上便一阵拨,王昭华被他突然这一番丝竹攻击,声音只穿入地底,入土三分,听到王昭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向窗边靠近。
赵烃知以书遮着面,笑得浑身打颤,另一只手向自家娘子伸出,王昭华顾不得别的,连忙逃向他的身旁,二人隔着一扇窗,向那发出乱竹之音的曦正看去,王昭华抬起自己的衣袖,慢慢的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小声的嘀咕道:“以前我总觉得只要努力一切不成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自己的眼睛,“见了曦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天才也不是什么都会呀。”“曦正善武,同等年龄上已经少有敌手,只是这音律嘛……”赵烃知未说下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王昭华看着曦正,眼中露出几分疼惜。
这孩子是他们游山玩水时经过一个镇上,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而救下的,大火连烧了三天,将着孩子的家烧的丝毫不剩,那家的人在赵烃知破门而入时,早已没了气息,只不过不是因为烧死的,而是在之前便已经气绝。
而曦正是王昭华在临出门时所抱起的,他求生欲极强,即使已经昏迷过去,却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动静,从那火海之中出来时,嗓子便已经被熏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之后王昭华以及赵烃知寻遍了名医,也照样没得到好消息。
曦正也乖巧,从被救起时只会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的澄澈,就这么望着,王昭华一时之间抵挡不住,便将这乖巧的孩子领在了身边,他已经没了血亲,就这还不够还夺走了他的声音,这及腰高的娃子又该如何的生存下去。
赵烃知见王昭华动了心,自然也不会阻止,安排曦正恭恭敬敬的端了茶拜了师,从此之后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内,教导最幼小的徒弟,也算是在这游玩的路上,多一份乐趣。
王昭华陷入回忆之中,她斜靠着窗子,手背赵烃知握在掌心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掌心。突然赵烃知眉头一皱,抬起头向竹外面望去,王昭华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站直了身子,扭过头向他看去询问道:“怎么了。”
“有客到访。”赵烃知放开自己手中的柔地,手按在台面上一跃而出,站在王昭华的身旁,眼神似箭一般锐利地盯在一个方向,木槿花飘荡之处,隐隐约约地露出两道身影。“曦正。”王昭华蹙了蹙绣眉冲他挥了挥手,曦正也扭头张望了一下,随后抱着自己的琴,乖巧的退至屋内。
顾顺从那铺天盖地的木槿树底下穿梭寻找,落了满头的木槿花,这才顺着那时不时响起的琴音找准了方向,直至停到了竹屋外,却不敢再动一步,远远的站在树根下,冲屋内一个躬身,扬着嗓子唤道:“在下顾顺,请问此处可是老相爷的落脚之处?”
王昭华眼中露出几许疑惑,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赵烃知,只见赵烃知抚着自己的袖子,沉思片刻说道:“从何处来?所为何事?”声音经过刻意的压制,凝成一条线清晰地穿过竹屋抵达顾顺的耳边。
顾顺神情猛的惊喜起来,他忍不住向前多走了半步,扬声的说道:“相爷,我是自皇宫而来,奉皇后娘娘之命。”“皇后娘娘?”王昭华听到这里,手便猛的一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