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唱给哀家听,什么时候唱的哀家心喜了,什么时候就停。”“是。”宫女听见太后这话,以为她是属意于自己的这把好嗓子,想来自己的嗓子在这宫中,怎么都是数一数二的,以前在外面便算得上是个角儿,所以她一点都不漏怯。
“去吧。”太后伸出手点了点查公公的手背,查公公低头回首与太后相对视一眼,瞬间心中了然,他看向那趴在地上颇有几分姿色的宫女,摇了摇头,几步站在亭边上,朗声的唤道:“来人,仗刑。”
“太后娘娘?”宫女被拖下去,脸上还带着惊慌以及茫然,她伸出手向太后尽力的张着,大声的呼唤道:“太后娘娘不是让奴婢替您唱曲儿吗?”“好孩子。”太后盯着那宫女的一双明目,“哀家不听着呢吗?”
人拖到了假山后,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传来似泣似诉的哀声,查公公瑟缩的听了一会儿后,站在太后的身旁,谄媚的说道:“这声儿不愧是出自月宫,的确好听。”“她以前可还在圣前露过面儿呢,自然是养个黄雀都是精品,只是可惜了。”太后摇了摇头,脸上似笑非笑冲查公公说道。
她转动着自己手里的佛珠,眉眼间带着慈悲,直到听见这最后一声上翘而又婉转的叫声,这才动了动手指冲查公公说道:“今儿个天气不错,哀家这心也就舒畅了。走吧回宫。”“是。”查公公见太后开心,自己自然脸上便露出亮光,灿烂一笑,扶着太后上了轿撵继续上前。
太后斜靠在扶手上,招了个婢女上来一起坐着,替自己掀着轿帘,向外面瞧这沿途的风景,虽已经瞧过上百遍熟悉铭记于心,但每一遍瞧,每一遍都有不同的领会。曾经自己是地上跪着的,如今是上面坐着的,那哪能一样。
拼了这一辈子,最终坐在了这位置上,与自己相提并论,甚至敢大方阙词的人,如今都尘归尘土归土了,虽然说现在自己这太后的位置被那赵烃知明里暗里限制,还给自己气受,但其实转念一想,他再怎么生气,看见自己不还是要恭恭敬敬行个礼,只是可惜。
太后暗恨的拽着自己的帕子,脸上由晴转阴,皇上免了这帝师之礼,所以赵烃知看见自己,腰板可是笔直的很,总有一天哀家要将这腰板折断,亲眼看见他跪在地上冲哀家求饶。
进了殿中,画眉早已经捧着那刚刚放了冰的酸梅汤等在一边,见太后进来,连忙端上前递给太后,轻声的说道:“今日天热,太后娘娘这一路辛苦了。”
“辛苦倒是算不上。”太后将酸梅汤拿过,抵在嘴里喝了几口,随后轻声一笑,“还是画眉你贴心,什么都记着,想想以前命苦,喝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这酸梅汤。”
“太后爱吃什么,奴婢心里都有记着,只是现在虽是爱喝,终归是对身子不好。”画眉接过太后喝了两口的酸梅汤,回身递给婢女,从她拖着的盘中将雪莲羹端出,端给太后,挥退了周遭的婢女,途留她与查公公一左一右站着,这才轻声地开口:“今儿个奴婢去了齐王府。”
听见齐王,太后搅着汤羹的勺子慢慢的停下,没了胃口,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将碗向旁边一放,“哀家的孩儿怎么了?”“齐王殿下如今是醒了,恢复的也是不错。”画眉抬眼飞快地瞧了一眼太后,剩下的话似说未说,太后一瞧她这份模样,就知她藏着话,不悦的冷哼一声。
“有什么话还要在哀家面前藏着掖着。”“不是奴婢想说,但只怕太后娘娘为难。”“什么?”太后挑眉望去,只见画眉的确脸上带着为难,轻声地说道:“齐王殿下托奴婢给太后娘娘带句话,说,说是他想见您。”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哀家的孩儿进宫,莫不是谁不允许了?”太后的眼角吊起,将那一双细目扯的变了形,眼中带着极重的怒气。“不是这样的。”画眉见太后动了气,连忙上前替太后捏着胳膊,放松着神经。
感觉手下所紧绷的身躯慢慢松弛了下来,这才接着说道:“是因为齐王殿下,如今挪不了步,如果想要见太后您怕要抬了进来,只是如今这天忽热忽凉,这风一吹。只怕还没进宫便又伤了根基,所以这才让奴婢说不出口。”
“原来是这样,”太后听她这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随后苦恼着说道:“是哀家,没有你心细,那这还有什么办法?”“还是有的。”查公公在一旁一直闷不作声,如今凑上前来,眼睛机灵的冲着太后娘娘说道:“如果娘娘真的心疼齐王,想要亲自去见见他。出宫便是。”
“查公公净是会说笑话。”画眉瞥了一眼查公公,扭过头冲太后说道:“太后乃是金贵之躯,又怎么能出了这宫,再说了这宫外谁又能知道,是不是有那豺狼虎豹紧盯着呢?”
“哎呦,瞧瞧奴才这张嘴。”查公公利落的抬起手冲自己的嘴上便是啪的一拍:“光知道说,不知道动脑子,画眉姑姑说的对。”“也不是没有法子。”太后攥着佛珠的手慢慢的停下,她盯着香炉中袅袅上升的余烟,“你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哀家是太后呢?”
“帝师大人您这边请。”宫中的太监给赵烃知引着路,见他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牵着太子,脚步却有所偏离连忙自后面赶了上来,冲他说道。
赵烃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握着太子的手轻轻的紧了紧,李晏瞥扭过头,小脸一沉,冲得太监怒骂道:“帝师在传道授业,你个奴才跑上来冲撞了帝师,还不认错!”那太监被骂的雾水,颇有几分委屈,可是这奴才哪有权利和主子辨别,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认了错。
本想邀功,却没想到受了罚,他苦着一张脸,偷偷摸摸地瞧着,身后跟着的众人,也尽数只得止了步,瞧这帝师牵着小太子从这上学堂一路,踱着步,就这样向门口走了出去。
这跪在地上的太监伸长了脖子,扭过头,脸色一阴,大声的呵道:“还不快去请福公公来,这人都走了。”差了人去请来自于太后宫中的福公公,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这才爬起身来,在原地打圈儿,福公公就在内阁,不一会儿的功夫,喘着粗气,挺着巨大的肚子,一步一喘的向这边跑来。
定住脚步,由旁边两个人架着,歇了会儿,这才猛地伸出指尖,指着那小太监大骂道:“让你看着人,你怎么看着的?莫不是眼睛瞎了!”
“是太子不让奴才跟着,奴才没得办法。”那小太监看向四周,见众人皆是低眉,谁也没一人替自己证明,只得咬了咬内唇,受着唾沫横飞的怒骂。
福公公心中火燎似的急,今儿不知道这太子中了什么邪,进入这学堂之后,就开始折腾,一会儿是要吃这个,一会儿是要吃那个,旁人还不信,非让自己去走那么一趟。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嘱托给了个颇有眼缘的徒子徒孙,结果竟这么将人跟丢了。
“简直是废物!”福公公一掌将旁边扶着的两个人扇开,擦了擦流到脖项间的汗,便领着众人继续向前跑去,只是奇怪的是,刚刚那明明慢悠悠走着的帝师和太子,一眨眼的功夫竟没了踪迹,直吓的人心脏直抖。
福公公连忙将这众人唤到一起,嘶声的吼道:“还不快找。”说完众人四散而去,个个伸长了脖子,面红耳赤和那斗鸡一样,瞪着俩眼珠子,寻两道身影。还不敢大声张扬,要不然,真将此事传到太后那儿。
福公公想到这儿,那肚子里的肉都一波三折,可是要有苦头吃了,毕竟自己可是派来的眼睛,人丢了,这命可就丢了。
李晏回身瞧见身后空无一人,那小短腿欢乐的踩着汉白玉上,哒哒直响,他拖拽着赵烃知的手,脆声的催促道:“祖父快些走。”赵烃知伸出手盖在太子的头上,轻轻的拢了拢他额前的发,这才不轻不重的呵道:“宫中莫要这般称呼。”
“吾知晓。”太子软绵绵地拉长着语调,撒娇似的冲赵烃知眨了眨眼睛,赵烃知瞧着他那一双既不像皇上,也不像皇后的眼睛,心里突兀的一软,倒像极了自己的娘子,点彩一般,将这张脸都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