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是啊。
我很贱。
为了让他知道真相。
还特意跑去求了他爸爸。
实际他知不知道这个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他已经不记得我们的从前了。
身边也已经有了新人了。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怎样?
知道了。
他就会重新爱上我了吗?
我奋力挣脱开他的双手。
狠下心道:“对啊!我就是贱,就是去找别的男人了!”
“沈珺,我不想再待在你身边了,我累了。”
“沈珺,我想要离开了。”
说完这些话。
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哭出来。
他呆滞地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
脸色冷得可怕。
“你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地问:“白霜霜,你是在耍我吗?”
简月站起身,扑进他怀里去。
看我的眼神,好像她是多么荣誉的胜利者。
“霜霜姐,做人要知道好歹,阿珺之前看你可怜才留着你,狗都知道感恩,你怎么不知道?”
阿珺。
她叫他阿珺。
上一次见到她时。
她叫他分明还是带着几分生疏的沈先生。
现在就已经是亲切的唤他阿珺了。
可我现在都没有办法。
再亲切的叫他一声阿珺了。
我冲她笑笑。
“简月,你又是什么多好的货色呢?”
“为什么我只是轻松一查,就查到你一年前开始的模特事业也是靠着男人上位的呢?”
简月看着我哑口无言。
颤抖着手指了我半天。
干脆冲到我眼前,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巴掌。
记得高中时有一次。
因为沈珺喜欢我。
我便被他的小迷妹们堵在厕所里欺辱打骂。
沈珺知道后。
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女厕所。
将地上的我打横抱起,叫了几个女生来将她们胖揍了一顿。
临走前。
他怒气冲冲地警告她们。
“再有下次,我他妈会亲自打女人的!”
其实简月的这一巴掌。
不如当时痛。
但这次我的心里比以前疼多了。
因为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
沈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护我了。
霎时间,我的脑袋里晕乎乎的。
耳朵里也传来一阵耳鸣。
我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间。
感觉有人将我打横抱起来。
这个怀抱我从前最熟悉不过。
但现在。
变得陌生起来了。
因为他怀里全是简月刺鼻的香水味。
他也再不是当年那个沈珺了。
8.
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攒住。
斜过眼睛一看。
原来是沈珺。
他正握着我的右手,伏在我病床边睡着了。
大概是生怕我在昏迷的情况下动了手腕。
那样的话,输液管可能会血液倒流。
这还是大学那年。
他因为惹我生气,在宿舍楼下淋了一个小时的雨。
次日一早我陪着发烧的他去医院输液时。
我这样握着他的手教他的。
正这样想着。
我突然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沈珺如果真的失忆。
将我的事情全都彻底忘记了。
那他又怎么会记得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我的手不禁抽动了一下。
一阵动静也将沈珺给吵醒。
“霜霜,你醒了?”
听到他这样温柔叫我的声音,我顿时全身发冷。
“沈珺,你叫我什么?”
我颤抖着声音问。
沈珺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
刚直起身子来,就又泄了气。
垂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不自觉地冷笑一声。
自从沈珺说自己失忆后。
这半年来,他没有一次叫过我霜霜。
就连有一次我喝醉了酒,死皮赖脸地求着他、再叫我一次霜霜。
他都只是阴着脸将我推得远远的。
现在,他怎么就又叫了?
“沈珺......”
我心中浮出一个可怖的猜想。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失忆过?”
眼前的男人突然不再低垂着脸蛋。
他高傲地扬起下巴。
眼神中充斥着对我的愤恨。
“对啊,就实话告诉你吧。”
“白霜霜,我从来都没有失忆过。”
“这半年来的每时每刻,我一直装作失忆,都是为了报复你!我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
他缓缓站了起来。
颀长的身子压在了我身上。
“白霜霜,你当初怎么有脸回国的?”
他俊朗的脸阴沉得让人害怕。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跟我说着。
“你怎么没死在国外?”
“白霜霜,你这样拜金的贱货,真的该死了才好!”
9.
听沈珺这样说完。
我的眼泪啪地掉了下来。
连成了串,根本止不住。
但哭着哭着,我突然就笑了。
脑子里闪过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
想起我是怎样跪下求他留我在身边。
想起我是怎样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哭泣,就因为觉得欠他太多。
想起他是怎样每天换着不同的女人,带到我面前来介绍给我看。
我笑着对他说:“沈珺,正如你的愿,我快要死了。”
沈珺沉着脸,嗤笑着对我说。
“白霜霜,你是不是疯了?区区一个贫血,还想在我眼前装?”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诊疗报告甩在我身上。
那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印着。
我只是贫血。
疑惑了没有两秒,我就明白了。
看看四周的环境。
这是沈家的私人医院。
一定是沈叔叔为了不让沈珺知道我得病的事情。
让医生伪造了我的报告。
我看了看身上的这份假报告。
再抬眼看看身旁的沈珺。
好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半年、甚至之前的三年。
都不过是一场可怕绵长的噩梦。
只要醒来。
沈珺便还是当年那个爱我的沈珺。
但身体和心脏的剧烈疼痛。
都在清晰地告诉我。
白霜霜。
这是真的。
你的阿珺回不来了。
10.
沈珺走之前告诉我。
他打算和简月结婚。
他说:“你说你查了,简月一年前刚开始做模特时就是靠着男人上位的。”
“你查的不是很详细啊白霜霜。”
“那时她靠的那个男人,就是我。”
我彻底呆滞住了。
但眼泪没有。
它依然从泛红的眼眶中泉涌而出。
甚至越来越止不住。
沈珺潇洒离去的背影,给我留下一句话。
“白霜霜,我早就不爱你了。”
我突然想起。
刚毕业的时候,妈妈告诉了我遗传病的事情。
此前我一直以为,她不过是身子不好。
我哭的快要喘不过气。
妈妈将我搂在怀里,温柔地哄我说。
“乖霜霜,小沈是个好孩子,所以要是到时候你也遗传上了这个病,咱就别耽误他了。”
我一边哭天喊地地抱怨老天的不公。
一边给沈珺发了条消息。
问他:【要是我得了绝症,一定会死,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沈珺几乎秒回道:【你等等我。】
接着,他出现在了我家楼下。
我下楼后,他气喘吁吁地跟我说:“霜霜,如果你得了绝症,我会倾尽所有治疗你。”
“哪怕要换我的命给你,我也一万个愿意!”
“但如果实在是治不好,那我也会陪你做完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每分每秒守在你身边,直到你生命的尽头。”
可现在呢?
我真的得了不治之症。
阿珺。
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了呢?
沈珺永远是说到做到。
就连告诉我的、他和简月的婚礼。
也丝毫没有拖延。
在我出院的那天。
网上的新闻就铺天盖地的报道了起来。
几乎人人都感慨。
【记得当年沈珺有个高调炫耀过的未婚妻啊?怎么就换人了?】
沈珺像是迫不及待。
又或者是故意要气我似的。
面对围堵在公司楼下的记者,急忙撇清了和我的关系。
“从前的那个女人,大家就当她死了吧。”
“我现在的未婚妻,是简月。”
看着他的采访视频。
我站在医院门口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真的巴不得我去死吧。
11.
回到沈珺家里时。
女佣们围上来问我怎么回事。
“沈先生这会儿在家呢,脸色难看得很!”
“霜霜,你跟沈先生服个软吧,他指定会原谅你的!”
我冲她们摆了摆手。
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我不会再给沈珺添麻烦了。
原本想着,求沈叔叔告诉他实情。
他知道以后我再死,也算是死得痛快了。
不过既然如今一切都只是个谎言。
我也没必要再在沈珺面前给他添堵了。
正想着,身后的房门被砰地撞开。
沈珺疾步过来,狠狠将我按倒在床上。
他用劲极大,这要是地板,我的骨头估计都要撞碎了。
“白霜霜,你真要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竟然看见他眼睛有些充血泛红。
“不然呢?像你一样将人骗的团团转吗?”
沈珺拽着我的衣领。
一字一句地说:“白霜霜,究竟谁才将人骗的团团转?我不过瞒你半年,你呢?你骗了我整整十三年!”
“你知道吗?这三年里,我每天都在想。”
“你从前说的爱我,到底有没有半分是真的。”
我勾起唇角:“沈珺,你说呢?”
“你也知道我们认识整整十三年,那这三年里,你有相信过我的为人吗?”
“还不是早在一年前就找了别的女人!”
沈珺沉默片刻。
忽然笑了:“信你什么?你银行账户那么多笔钱,不都是卢家打给你的吗?”
我怔住身子。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手机。
迅速滑动着,找到一张照片。
将手机狠狠拍在了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侧过头去。
他的手机却还是将我的颧骨砸到,疼得我惊叫一声。
“白霜霜,铁证如山!”
他颤抖着声音,眼角滑出一行泪水。
“你走了以后,别人说你为了钱、跟着男人出国了,我不信,派人去查。”
“结果你看看我查到什么?从你不辞而别的那天起,卢家就一直在往你的账户里打钱!”
我举起他的手机。
照片里,的的确确白纸黑字地写着。
卢家给我的无数笔汇款记录。
而沈叔叔当年给我的是一张银行卡。
沈珺是不会知道的。
我泪流满面:“那如果我跟你说,这钱是为了给我妈救命的,你会信吗?”
沈珺挪开压住我身子的右膝。
抱着手居高临下地对我说。
“要钱,不能找我要吗?”
“我知道那两年卢家比我们家更富裕,也知道他家有个小儿子,我曾经带着你在晚宴上跟他打过招呼。”
“这就足以证明一切了,白霜霜,你就是个下贱的拜金女!”
12.
对啊。
沈珺不知道他们家那时的经济危机。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
才能让他相信我了。
我也不需要了。
因为。
他再也不配了。
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再证明解释也无济于事。
就像是他似乎忘记了。
从前对我立誓、说无论如何都会永远相信我的那个人。
分明就是他啊。
我倏地止住眼泪。
释怀般的笑了。
离开沈家,我搬回了以前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小屋。
妈妈的骨灰罐子,被我放在家里。
她当年跟我说。
希望有机会的时候,我能将她带回她的老家。
将她的骨灰扬进老家海里。
妈妈生前很喜欢沈珺。
所以我一直幻想着。
等沈珺想起我了,我就叫他陪我一起回去。
但现在不用了。
我一个人也能带妈妈回家。
妈妈的老家是一个临海的县城。
长大后,我忙碌于经营自己的生活和爱情。
再也没时间陪妈妈一起回来过。
只是隐隐记得。
小时候,妈妈带我来到海边的一块大礁石上。
她告诉我,那是她从小最喜欢的地方。
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站在那里朝大海呐喊。
这样烦恼似乎就会被海浪给吞噬掉。
和沈珺刚在一起那会儿。
我有着许多烦恼。
我担心和他家庭条件差距太大。
担心他的父母会不喜欢我。
担心我们没办法永远在一起。
于是我跟他提及妈妈带我去过的那块大礁石。
我说:“阿珺,有机会我一定带你一起去,那里的海很美。”
“海浪一定会吞噬掉我们之间的一切阻碍,会让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
可惜。
我再没有机会带他去妈妈老家的海边。
我们也再不可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13.
我离开A城的那天。
正巧是沈珺和简月的婚礼。
沈珺特意给我发来一份电子邀请函。
什么话也没说。
我也懒得再去猜其中的意思了。
手机的推送极其不合时宜地给我推来简月的婚前微博。
照片里她笑得甜美极了。
就和每一个快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新娘一样。
而上面的文案写着:
【有些人只适合留在回忆里,而我会是你的未来。】
她的文案指向性极强。
要是换作从前。
我一定伤心至极地大哭一场。
但如今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反而只觉得。
沈珺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了。
他幸福或是不幸福。
都随他。
飞机降落后。
我一打开手机的飞行模式。
便看见沈珺疯了似的、给我打了几百个电话。
估算着时间。
婚礼应该是已经结束了才对。
但他却在婚礼的时间里,还是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就连我的短信和微信也都被他给堆满。
只见他不停地质问着我:【白霜霜,你真的忍心?】
【我跟别人结婚,你也丝毫不在乎吗?】
【白霜霜,你就一点也不嫉妒?】
看了一眼新闻和热搜。
大概知道了。
沈珺今天是逃婚了。
我嗤笑一声。
快30岁的人了,还玩这种赌气的戏码。
只可惜。
沈珺,我真的不在乎了。
你要气我也好,真的爱上别人也好。
跟我都没有关系了。
14.
我在那块大礁石上坐了很久。
当年妈妈带我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夕阳照得海面映出橙光。
那画面美得都不真实。
所以我想要等到那个时候。
等那个时候再送妈妈走。
眼看着橙红色的光芒洒满海面。
我站起身来。
往前跨了一步。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
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那声音耳熟极了。
却被海风给吹散,我听不真切。
回头一看。
是沈珺穿着白衬衫,远远地向我跑来。
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那副气喘吁吁、奋不顾身的样子。
像极了当年那个爱惨了我的少年。
他远远地朝我呐喊着:“霜霜!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了霜霜,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冲他笑笑,没有回答。
真可惜啊。
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
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我了。
我用脚尖轻触着海水。
傍晚时分的海浪渐渐涌动起来。
激烈地亲吻着我的足尖。
迫不及待似的想要将我吞噬。
沈珺向我奔来。
他的手臂伸的很长。
可无论他将手臂伸的再远,也够不着我了。
我抱紧怀中妈妈的骨灰罐。
坦然地跃入海浪当中。
妈妈。
我们到家了。
15.番外:
沈珺分明已经触碰到了霜霜被风扬起的发丝。
可他还是没能抓紧霜霜。
即使他奋不顾身地跟着跃下海面。
他也无法在汹涌的浪潮中将他心爱的女人给救回来。
就像他犯过的那些错、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
如今无论再怎么去努力。
也没办法挽回了。
最后沈珺是被人救上来的。
他逃婚后,立刻查到了白霜霜的去处。
一路跟来了霜霜妈妈的老家。
沈爸爸知道以后,就急匆匆带着人赶来。
因为他猜到了白霜霜到那里以后。
大抵是不会想继续活下去了。
毕竟那日在医院里。
那份被他藏起来的真实的诊疗报告上。
白纸黑字的写着。
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要是换他来选。
肯定也和白霜霜做同样的选择。
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痛快地离去。
只是可怜了他这痴情的好儿子。
幸好他派人跟着。
差点就跟着白霜霜那个短命鬼一起。
跳下海里给淹死了。
但清醒后的沈珺只觉得痛不欲生。
因为他终于发现了白霜霜留在他家里的那张诊疗单。
分明就摆在她房间的床头柜上。
只要他走进她的房间。
他就一定能看见。
哪怕是白霜霜收拾行李要走的那天。
他多注意一眼也好啊。
经过一番缜密的调查。
沈珺也终于明白了当年的真相。
他发了疯似的质问沈爸爸。
为什么要瞒着他?
为什么要让霜霜去做那种事情?
沈爸爸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像是为了打醒他似的。
“有沈家的金山银山,什么样的女人是你娶不到的?非要惦记着那个白霜霜?”
沈珺失了神。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对啊。
他怎么就忘记了。
他爸是个冷血的资本家。
资本家只谈利益。
怎么会懂感情?
一年后。
沈家大少整日一个人住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
网上传言,说那是他曾经那个未婚妻的家。
人人都说可惜。
为了个死掉的女人,将自己弄得这样落魄。
就跟疯了似的。
还被父亲给赶出了家门。
还有人说:“他爸也没落着好果子吃啊,听说犯了事,可能要进去了。”
“我也听说了!怕不是以前干的坏事如今遭报应了。”
沈珺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丝毫不关心他爸的死活。
只是将那破旧的小屋收拾地干干净净。
真是有几分家的味道。
矜贵的大少爷,学了一年做菜。
原本细腻白皙的双手。
现在布满了刀伤和烫伤。
他盛上三碗饭,在餐桌前坐下。
只见桌子旁,还摆着两张椅子。
上面放着两个小熊玩偶。
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
沈珺抬起筷子。
满面春风地往两只小熊玩偶的饭碗里夹了菜。
语气柔情似水,但眼神却呆滞无比。
“霜霜,妈,你们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