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睁开晦涩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痛的。尤其是她那被人划伤后、又用来握剑刃的手更是痛的,她恨不得就不要醒。
又闭着眼睛做了好一阵子心理建设,她才再度睁开那仿佛被用世间最强力的胶水粘上的眼皮。而孟弗这里才一有动静,面前就凑上来一张大脸。
“是不是想喝水?我给你端。”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戚存现在才将自己心里面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给放下来。如果孟弗再不醒的话,他真的要发疯了。
因为心里面记挂着事,哪怕是失血过多,戚存也还是早就醒过来了。他强撑着身子一定要守在孟弗身边,气得燕子山上的大夫直跳脚。
清甜的水滋润了干得快要冒烟的嗓子,毫无形象地舔了舔干裂的唇,孟弗望了望周围陌生的摆设,还没开口就被戚存未卜先知般地打断。
“这是燕子帮的客房,等你好一点咱们就下山。你昏过去后,燕子帮的老帮主出来,了解清楚情况,就说放我们下山。是我不争气没撑住,要不然我们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
在围攻中,一直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盾牌挡在孟弗外面。孟弗的伤重,戚存的伤就更重。他是撑着口气,才硬生生地守在孟弗的身侧。
给孟弗喂了几口水,虽是简单的动作,但不知道牵扯到他身上什么地方的伤。疼得他直冒冷汗,也没在孟弗面前哼一声。
“我没事了,你的伤也不轻。这床很大,你要不还是躺上来歇歇吧。”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强忍着。孟弗也不去戳破他,只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挪挪,将外面的床让给他。
而戚存在孟弗的坚持下,躺到床上后,却一直都很沉默。而孟弗正在熟悉那伴随着呼吸如影随形的疼痛,也没开口。
直到疼得已经麻木,熟悉了那疼痛,孟弗才有机会将目光投到自从她醒来就缄默不语的戚存身上。
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孟弗试探着用指尖轻轻划过戚存脸上几乎跟眼睛平行的伤,“是不是很痛?”
从小就在宫里面习武,后来又跟在上弦后面学些戚家的独门武艺,戚存身上满是矫健之姿。但可惜老天爷给了他一张姣好的面容,而使得外人对他的看法永远都是玉面郎君。
如今眼下多了这一道疤,倒让他的气势变了许多。如今不像玉面郎君,倒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像在沙场厮杀过的将军。
将孟弗微凉的手,放到手心捂着,戚存朝她扯了扯唇角。“我一点都不痛,你的手才应该是最疼的吧。”
孟弗昏迷的时候,戚存是亲眼见着大夫给她换药的。这燕子帮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安,本是想自己来的,可是面对那血肉模糊的手,他实在是下不了手,才将位置让给了大夫。
手被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刚醒来的时候,它的存在感很强。如今习惯了它的疼痛,孟弗倒是能笑着将它举起来了。
“习惯了就好了,其实也没多疼。至少比起发热硬熬着差点烧成傻子的头疼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宫里不起眼,照顾的人自然也就不用心。孟弗现在还记得自己那天发热到恨不得用刀将脑子给剜出来的感觉,手疼不过是肉体,可头疼却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别笑了,很难看。”孟弗是想转移注意力,可是看到戚存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是没忍住开口。
脑子里面全是她手上血肉模糊的样子,自己被捅了个对穿,戚存没什么反应,可是孟弗手上的伤,他倒是一直念念不忘。被孟弗这么一说,他才将脸上强撑出来的笑收了回去。
而看到他眼中不断闪烁的晶莹,孟弗将脸别到里面。直到感觉到微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向鬓角,确认过泪痕干了,她才转过身子来。
娇蛮的将被绑成一个圆球的手递到戚存的面前,孟弗开口道:“这么深的伤,肯定要留疤了。既然你知道自己没有保护好我,那就罚你给我找全天下最好看的手钏给我挡疤。”
被她的话从自责的情绪中拽出来,戚存将她受伤的手放到唇边,戚存吸了吸鼻子,带着哽咽对她保证。
“好,一言为定。我以后肯定给你将全天下最好看的手钏全部找出来给你挡疤。到时候,用一个扔一个,保证天天不重样。”
原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可孟弗却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这一笑,那本就是伪装出来的娇蛮瞬间就散得无影无踪了。
将手给收回来,她盯着青色的帐顶,无语地摇了摇头。“用一个扔一个,你好大的口气。就是皇后,也不能这么奢侈。这样子给我找手钏,你以后的日子,不准备过了?”
就算是将孟弗整个人都护在怀里,可她除了手上的伤,还有许多藏在衣服里的细碎伤口。戚存看着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确定这是真的而不是他的幻想,才继续开口。
“皇后不能这么奢侈是皇帝没本事,而我能一直让你这么奢侈下去,是我的本事。我肯定要将世间最好的手钏,都捧到你面前”
他的话,不知怎么敲动了孟弗那脆弱的神经。将被戚存握在掌心捂的手抽出来,她掩饰地将眼角的泪痕擦去,“咱们可就说好三年的,咋能说话不算话?”
知道这话说出来,会将所有的一切拨回原点,可是孟弗还是说了。她实在是怕了,还没真正的跟男主宣战,就遇到这样的危险。
而这场危险也只不过是未来所有未知的危险中,最为低级的一种。说她懦弱也好,自私也罢。孟弗就想着逃离剧情中心,过最简单快乐的生活。
戚存能这么保护她,她是很感动。可她是凡胎肉体,不是神。伤口还在作痛,这已经是她所能接受最大限度的伤了,她是真的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