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孟弗这次把门插起来,就用尽全身力气去摇晃。在确定它不会被人轻易打开后,才肯放心离开。
实在是被这些再三不请自入的人给气急了,他们简直连一点距离感都没有。每次自顾自地进门后,都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是看你门掩着才进来的。
能找上门的都是有要事找她的,人家一番好意找上来,又态度很好的道歉了。孟弗总不能冷着一张脸,说她很在意,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她要是真这样,下次再遇见事儿,谁还敢找上门来告诉她。
“等我胳膊稍微好一点,就给咱家换个结实一点的门。”戚存话语中的小心思,孟弗听懂了却懒得理会。她现在只想将刚才被人打岔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戚存卖着可怜说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孟弗却有些不信。就算是没练过武艺的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从树上掉下来,更何况他还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戚家子。
“承平侯爷可真是有大本事,上回被野猪给弄伤,这回又从树上掉下来,下回是不是走路都能跌破头了。我看侯爷该让燕隐骑寸步不离地贴身保护着,这样省得下次又不明不白地受伤。”
戚存本就是想着许久没见,他又受伤了想卖个惨,好消除一些疏离感。没想到被孟弗这一番连打带削的,满腹的可怜话都被噎在喉间,不得而出。
“果真是在宫廷里摸爬滚打过的小郡主,这么快就看出不对了。”戚存满目骄傲,满脸都是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的表情,硬生生地在他那张漆黑俊脸上生出几分油腻之感来。
搓了搓被他腻歪出来的鸡皮疙瘩,孟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到底是什么事,引得你宁愿受伤也要先回来。你要是不说个四六出来,那堂屋就是你这几个月的卧房了。”
他这胳膊一断,巡边的队伍是断然不可能带他出去的。这任务本就很危险,再带着他一个伤员去,不是自找麻烦吗?所以他这一伤,少说也要三四个月不能出远门。
被卡住命脉威胁,戚存这才收了脸上的那副表情。将一沓信纸从怀中掏出来,递给孟弗。“当然是那里发生了大事,我才不得不借伤休息,好能随机应变。”
虽然巡边跟当初他的目标相差甚远,但戚存可从没有想过敷衍了事,他可是勤勤恳恳地打算巡边五年的。要不是京中异变,他才不会干借伤遁逃这么没品的事呢。
瞧着戚存指着上面的动作,孟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难以言述的上面,还能是哪里,自然是宴朝的京都,亦是二人的来处。
这一沓信纸早已被戚存摩挲出毛边,孟弗迫不及待地低头展开,一目十行地阅读着上面的信息。害怕错漏出什么东西,她看了一遍后,接着又看了一遍。
如同戚存之前在粟禾村的猜测,孟弗的逃婚使得朝中的太子和三皇子的两方势力陷入了混战,两派为了淮王魏栾争执不休。
而恰逢当今近期身体有些不好,当今已是快古稀之龄的老人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淮王之争暗含着皇位之争,两派就更如疯狗一般互相撕扯着。
然而这其中最令人没想到的却是,在一团浑水中,朝中居然又兴起了一个以七皇子为首的势力集团。
这七皇子乃是当今游历江南郡时,带回来的一个民女所生。那民女据说极其得宠,却在生下七皇子不久就撒手人寰,从此七皇子就一直被当今表姐谦贵妃所抚养。
谦贵妃虽是出自当今母族,由于当今并未提拔其族,她的家世在宫中并算不得出众。这位七皇子的天资也算不得超常,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皇子,这一对养母子在宫中一直都是平庸的狠。
没想到却在此时崭露头角,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将夹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左右摇摆的人一网打尽。在如今朝堂之上,竟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这七皇叔倒是在诸位皇叔中不怎么出彩,没想到腹中竟有如此乾坤。”孟弗的神色有些飘远,住在遂和村,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太久了,她都快忘了她也曾出身宫廷。感慨过后,孟弗又低头看去。
三足鼎立,面对淮王魏栾的态度。太子主和,三皇子主战,七皇子居中不偏不倚。七皇子的势力出头不久,太子和三皇子也回过味来了。
他们二人可以斗到你死我活,却默契地不能容忍别人来钻漏子。于是,二人竟奇异地在七皇子的催化下,握手为和。
不知他们二人在私底下商量了什么,居然达成了共识。如信上所说,昭阳郡主遇袭,朝廷意欲再度和淮王联姻,此次出嫁的皇室女人选却是三皇子家的嫡长女。
而私奔的孟弗和戚存在京城之中早就是死人了,现在京中盛传他们是被劫匪所劫,落得了尸骨无存的下场。
为掩人耳目,皇室早就为他们做了衣冠冢。而在出丧当天,京中竟有好些贵女,愿头戴白花跟在戚侯爷的棺椁之后,在大街上哭到昏厥。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孟弗朝有些坐立不安的戚存一挑眉。没想到这原本的京城一霸,居然也是好多小娘子的春闺梦中人。
戚存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恨不得将传信的燕隐骑给扯到面前来好好训一顿。不知道他们如今都是有主母的人了吗?竟然还在上面写这些话,要不是这一段在信纸的中间,不好裁剪,他早就毁尸灭迹了。
而他们的画像也开始在除京城以外的其余城池中张贴,用的是偷盗的罪名。在通缉令上,写了他们偷盗三千两黄金,要是有人能够协助官府,就能获得百两银子起步的奖赏。
跟他们编造了一个身携巨款的假象,如今只要是他们敢正大光明的露脸。被人发现后,钱帛动人心,就算是他们不去报官,也会对他们身上的巨款生心思。
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一箭双雕之计的,将二人直接逼入进退维谷之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但值得一提的是,孟弗由于她的透明人身份,并无画像留下来。那画师问了许多人,都不能画出精准的画像来,如今张贴的画像跟她本人大概只有五六分的相似。
可戚存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在京中本就张扬得狠,又有许多贵女以心相许,寻找他的画像可就容易多了。据这燕隐骑所说,那通缉令上的样子简直是跟戚存是照着模子扒拉出来的一样,让他千万要小心。
可这燕隐骑可能不知道,他家主子再迁徙一个半月、巡边两个月之后,哪里还有原先的檀郎之姿了。一白遮三丑,一黑毁所有,就是让那些芳心暗许的贵女来面对面地看,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这信里大部分的都是京中发生的事情,对于淮州的事情却鲜少有提及。瞧孟弗将信纸合起来,戚存撑着头有些无奈地说:“淮州倒是有燕隐骑,可那魏栾身边却像铁桶一般插不进去。”
听到戚存略带抱怨的话,孟弗撇了撇嘴,在心中暗想:“那当然了,他可是大男主啊。要是能这么被人插入探子,那置他的大男主光环于何地。”
不知道她心中想法的戚存用完好的左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猜不透那魏栾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是接受了朝廷提议的联姻那还好。要是不接受,那朝中的局势还有的变呢。”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可他们现在只能缩在遂和村之中。七皇子的忽然崛起,太子和三皇子的握手言和,都十分出乎意料,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控着一切。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急躁,孟弗给他倒了一杯水。“又不是没逃过,大不了就再逃吗?天地广阔,难不成就没有一个栖身之所了?”
孟弗如今的话,只不过是想来安慰戚存的。但她没有想到,在不久之后她的话竟然会一语成谶。
如今的戚存点了点头,她口中说的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却也是最有效的一个。远离京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加强与京中燕隐骑的联系,做好随时金蝉脱壳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