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的父亲名叫李兴。
沈诚从住到轧钢厂家属院起，没少听院里的人提起这个名字。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名声。
沈诚还记得小时候，经常听到有家长吓唬自家小孩时，会提到“再不好好听话，就让酒鬼李兴把你抓走”之类的话。
也因为李兴的名声实在是恶劣，导致李雪也倍受排斥。
别家的小孩，放学之后，都是成群结队，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回家。
只有李雪，背着书包，孤零零一个人低着头走。
被人指指点点，嘲笑奚落，也是一声不吭。
沈诚看着正在摆放祭品的李雪。
想到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以及前世的悲惨遭遇，心中不由一阵刺痛。
她的小妮子，实在是太苦了！
而李雪此时，内心同样不平静。
以往，她都是一个人来上坟。
可今天，有她中意的男孩，陪着她一起。
这让她感觉不再孤单，心底也充满了温暖。
祭品摆放完毕。
李雪扭头看向沈诚，柔声道：“可以点鞭炮了。”
“嗯。”沈诚答应一声，把卷成一个圈的鞭炮拆开，稍微离远一些，甩在空地上。
然后点燃一支烟，用烟把引线点燃。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起的同时，李雪用树枝在坟头前面画了一个圈，然后在圈内点燃纸衣纸钱。
等到纸衣纸钱化成灰烬。
沈诚把摆在坟前的酒瓶拧开，然后倒在灰烬之上。
李雪后退一步，跪在坟前。
以往她是不会说话的，磕完头就会走，但今天显然不一样。
沈诚见状，走到李雪身旁，也跪了下去。
李兴再怎么不是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
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李雪。
从这个角度来说，沈诚跪拜也是应该的。
“爸，我来看你了。”李雪缓声道：“沈诚跟我一块来的，他也是咱们家属院的，我们目前在谈恋爱，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沈诚握住李雪的手，冲着坟包说道：“李叔，我会照顾好雪儿，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您可以放心！”
两人说完，把手松开。
磕完四个头，站起身来。
沈诚从一旁拿起铁锹，把坟包周围的一些杂草铲除。
又挖了一些新土，洒在坟包之上。
做完这一切，两人并肩站在坟前。
远处天际，已经见不到太阳，只有大片的晚霞横贯天边。
李雪开始收拾坟前的祭品，沈诚则再次拧开酒瓶。
把剩下的半瓶酒，也洒在那灰烬上。
两人下了土坡，天已经彻底黑了。
天边的晚霞，已经消散了大部分，只剩下最后一道浅浅的橘色，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李雪把车钥匙递给沈诚，说道：“这里路不太好，还是你来开车吧。”
“好。”沈诚答应一声，接过钥匙，坐进了主驾驶。
返回二中盲盒店的路上。
沈诚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握着李雪的手。
换上自行车后。
沈诚载着李雪，回返家属院。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寡言。
直到快要进入家属院时，沈诚才开口说道：“雪儿，以后我尽量少欺负你。”
“不用。”李雪摇了摇头，微红着脸颊道：“偶尔欺负我，也没什么的。”
……
时间再过七天。
高考的时间到了。
沈家栋和刘爱芳联袂出动，去往李雪家中。
沈诚则拎着背包，在后面跟着。
对于沈诚的到来，李雪自然没有太大心理波动。
但对于沈家栋和刘爱芳来家里，却是感到惊喜而意外。
“沈叔，刘姨，你们喝茶。”李雪把两杯茶水，送到沈家栋和刘爱芳跟前。
刘爱芳接过沈诚手里的背包，拉着李雪到身旁坐下。
一边拉开背包的拉链，一边把里面准备好的各样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考试专用的笔、套尺、草稿纸、白手帕、裁剪好的一厚摞卫生纸、一大杯酸梅汤、以及一大把糖果，和一套崭新的衣服鞋子。
“刘姨，这也太多了吧？”李雪讶异道。
刘爱芳说道：“别看东西多，样样用的上。”
“文具就不用说了，手帕你擦汗用，卫生纸上厕所用，要是觉得头晕，就含块糖在嘴里。”
“还有酸梅烫，提前放到冰箱……不行，不能放冰箱里，太凉了，喝了容易闹肚子。”
“我明天早点起，现给你熬，放凉了你再喝。”
“对了，别乱吃东西，刘姨明天中午现做，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记得考试之前，先去个厕所，也别管有没有便意……”
听着老妈喋喋不休地叮嘱。
沈诚恍惚有种回到自己高考前一晚的感觉。
那时候，老妈也是这样。
絮絮叨叨，恨不得把所有能预想到的突发状况，全都替他提前规避掉。
而此刻面对刘爱芳没完没了叮嘱的李雪，眼圈忍不住红了起来。
就算是亲妈，也未必能考虑这么周全吧？
不对，亲妈眼里只有钱。
为了区区两千块钱，把她买给别人当媳妇儿。
可未来婆婆是怎么做的？
过年给红包，一出手就是一千块钱。
而且，过个十天半月，便会带她一起逛街。
还经常做好吃的让她过去吃。
她要是不过去，也单独给她留一份，放到饭盒里面，送到家里。
此外，教她一些简单的化妆技巧、给她家门钥匙、处处维护她……
想到刘爱芳对自己的好。
李雪鼻头一阵阵发酸，眼中已经有泪光在闪烁。
“咳咳，差不多行了啊。”沈家栋干咳两声，戳了戳刘爱方的后背，提醒道：“你少说两句，都快把小雪快说哭了。”
刘爱芳一怔，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叮嘱，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小雪，不哭啊，你要是不爱听刘姨啰嗦，那刘姨……”
话没说完，便被李雪抱住。
感受到怀中的女孩在抽泣，刘爱芳当即有些慌了。
她是稍微有点啰嗦，可也不至于把小雪说哭吧？
沈家栋瞪了沈诚一眼，小声训斥道：“还傻愣着干啥？赶紧过去哄哄啊。”
“爸，不用哄。”沈诚摇头失笑。
他一直都有留意小妮子的情绪变化。
当然很清楚，小妮子压根不是嫌老妈唠叨才哭的。
至于为什么哭，大概率是因为感动吧。
果然，就听李雪哽咽道：“刘姨，您不啰嗦，您说的我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