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奶奶脸色有些不对，黎晚心猛地一沉，握着春奶奶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春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真的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
“今天时间很晚了，这件事不如我们明天再说？”
说着，春奶奶看向一旁的陆西洲：“你们饿不饿？我厨房里有吃的，我给你们热一下吧，一路过来一定累坏了。”
随即，她便拽着黎晚从后门走了出去，走到了自己平日里住的小房子。
黎晚看着院子里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眼睛便越发地酸胀起来。
“春奶奶，你为什么不住主楼？反正，外婆外公也都不在，就算外婆知道也……”
春奶奶将她拉到餐桌的边上，抽了椅子让她坐下：“要不是那边没有吃的，又很久没有开过火了，也不需要孙小姐到这边来，毕竟我这里比较老旧狭小，怕会委屈了……”
“春奶奶，我觉得很好，一点也不委屈。”
她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含泪笑道：“这里很温馨，有家的味道。”
这样熟悉的环境，她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了。
见她这么说，春奶奶瞳孔微颤，转身又抽了一张椅子：“陆少，请坐，晚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吃的，就只能给你们两个做个茄子焖面。”
说着，春奶奶勾唇笑了笑：“孙小姐，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吃这个，还总吆喝着让我多放一点辣。”
听到这话，黎晚鼻尖一酸，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可她又怕让春奶奶担心，连忙将眼泪擦去，点点头：“嗯，春奶奶，还是老规矩。”
春奶奶在厨房背对着两人，一边切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虽然，小姐待我很好就好像亲姐妹一般，可是啊……在我们那个年代，小姐和丫鬟之间还是有着很严格的等级，我啊，习惯了。”
“其实，原本，我也回了自家，只是每周回来看看房子，打扫一下的。”
“后来呢，我老伴去世了，家里的孩子们也都出去成家立业，甚至就连孙子孙女也都到了上班结婚的年纪了。”
春奶奶叹了一口气：“也不过是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可能人老了念旧，就越发地想念从前的事，回来这边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多了。
“再后来，三年前，我听说了小小姐和姑爷出车祸去世，小姐也得了重病，当时想要去海城照顾小姐，但是我还没出发，就接到了小姐的电话。”
说到这里，她转身，双眸闪着泪花，嘴角带有一抹笑意：“小姐说，让我守着老宅，守到孙小姐你回来为止。”
“我虽然心里不愿，但跟了小姐这么多年，我还是很清楚她的脾气，便只能留下了，偶尔会接到小姐的电话，以及小姐寄来的信件和物品，我就努力地维持着老宅的原装，一直等着……一直等着，我以为……”
她哽咽了起来：“我以为啊……孙小姐你会带着小姐一起回来的，可是……”
春奶奶转过身，用筷子拨了拨锅里的面，悄悄地用袖子擦眼泪：“原来，小姐说的等你回来，是指的等她去世了，你才会回来……就这样……我连小姐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虽然她恨努力地忍着，可想到这里，她便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向黎晚：“小姐走的可还……舒服，安心？”
舒服？安心？
黎晚眼前陡然出现那天的场景，外婆虚弱地躺在床上，胸口扎着一把长长的水果刀，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溢，身上、床上、被子上甚至……地上全都是外婆鲜红的血迹……
外婆死得并不安详，也并不舒服，恰恰相反，她应该很痛苦，很不甘心。
可她看着春奶奶那双略微有些浑浊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真相便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春奶奶守护了外婆一辈子，如果让她知道外婆走得那么突然，那么痛苦，她一定也会跟着一起痛苦吧？
如今，外婆不在了，春奶奶就如同外婆一样的存在，她……
良久，她舔了舔嘴角咸涩的眼泪，挤出一抹笑，点头道：“嗯，外婆她……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中走的，走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
陆西洲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心都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他见她身子发抖，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冷得吓人，连忙用两只手捂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闻言，黎晚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不一会，春奶奶便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面走了过来：“面好了，快趁热吃，我去主楼那边帮你们铺床，烧热水，等会儿吃完了，就可以去洗澡睡觉，其他的我们就等白天再说。”
黎晚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低头吃起了面。
第一口下去，她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滴落进了碗里。
这个味道真的很熟悉，很有家的味道。
让她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小时候的事，不由地闭上眼睛低声啜泣起来。
见状，陆西洲叹了一口气，抽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眼泪。
黎晚终于忍不住，抓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西洲，让我靠一下，就一下……”
陆西洲身子一僵，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你想靠多久都可以，哪怕是一辈子。”
许是怕春奶奶回来发现，她只哭了一会儿，便强行忍住了眼泪，低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看着她隐忍的样子，陆西洲心疼不已，可却又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她。
两人吃完面，春奶奶也正好回来，看着黎晚双眸通红，轻轻叹了一口气。
“孙小姐，人总是要死的，不要太伤心，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说着，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泪：“放下那些所有的羁绊吧，虽然黎家养了你，可这不需要你用一辈子偿还，如今就连小姐也走了，你又何必把自己困在这里？”
所有人都这样劝她，可在黎晚的心里，这却是一座围城，她永远也走不出去。
养恩也是恩，养父母也是父母，她是黎家的女儿，理应为所有人报仇。
否则，她就算是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