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要挨打，连忙跑出了屋。
但走了两步，面对着黑漆漆的路，我不敢再往前走。
只能蹲在院墙边上，祈祷着我爸快点回家。
半晌，前面恍惚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男的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女的掺着他费力的向前走。
就这样那男的还不忘在女的胸上捏了一把。
等到走近，我才看清，醉酒的男人正是我爸。
“爸！”
我惊叫出声。
女人抬头瞥了我一眼，尴尬的笑了笑。
“你爸今天聚餐喝多了，我是他朋友，送他回来。”
说完便把我爸交到了我手里，转身走了。
我爸嘴里还说着胡话。
“颖啊，你可真好看，不像我家的黄脸婆，下次再约啊.”
呵，真是个烂男人。
虽然我妈对我态度一直很差，但对许世宗，简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天。
况且我妈还怀着他儿子，他却在外面花天酒地。
不过还没到让我妈知道的时候，在这之前我必须保守好这个秘密。
没扶着我爸走两步，我便看到门口我妈挺着大肚子朝我俩走过来。
她一边搀着我爸，一边问我。
“刚我看见有人送你爸回来的？是谁啊？我听见你们在那还说了两句。”
我连忙搪塞。
“是个叔叔，说是爸爸的同事，他们今天晚上聚餐去了。”
妈妈压根没有怀疑我爸会在她孕期出轨。
只是抱怨了两句我爸不注意身体的话，把他扶进了屋。
5
我妈的月份越来越大。
我就变着花样的给她做更多高油高盐的菜。
她对此丝毫没有异议。
一是因为她在怀我的时候，我奶奶还活着，根本没有这么好的伙食。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补偿心理，什么好，什么油大吃什么。
二是她认为自己多吃，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完全忘记了医院医生的叮嘱，切记不要大鱼大肉。
最重要的，她以为得了大师的汤药就万事不用愁了。
虽然怀孕体重增加是正常的，但她早已超出了该有的范围。
并且她现在动不动就头晕，手脚又都水肿的厉害，甚至出现了蛋白尿的现象。
我知道她可能出现了妊娠高血压。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高龄产妇身上。
由于高龄又肥胖，对母体的负担极大，胎儿也得不到很好的发育。
必要时应该终止妊娠，不然胎儿和母体都会有危险，可她自己却不以为然。
头晕就正好整日躺着，手脚肿就连床都不下，最后连饭都是在床上，我喂到她嘴里。
有的时候我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都觉得吓人。
跟她讲，“妈你要不然下地运动运动。”
却被她骂回来。
“小崽子，现在伺候你妈一两天你就不愿意了？”
“你个白眼狼！”
“我就算是让你给我接尿也是应该的。”
我也就只好作罢。生死有命，都是她自找的。
不过我爸最近倒是和我妈完全相反。
我妈不修边幅，他倒是打扮起自己来。
每天换着衣服搭配，出门前还拿发胶喷喷他稀疏的头发。
我妈肯定不理解，许世宗只是解释自己最近应酬多要注意形象。
但我知道，这男人肯定是把心思都放在小三身上了。
可是也不知道这小三怎么想的。图他年龄大？图他不洗澡？
那天吃完晚饭，我在院子里刷碗。
只听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我连忙跑进来。
原来是我妈看见我爸的手机放在沙发上响个不停。
便随手打开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手机里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五十岁的男人了，跟三十出头的女人调情，互发裸照。
手机上的界面就停留在二人赤裸的照片上。
我妈被气的不停的大喘气，呼哧呼哧的胸部上下起伏。
再往上翻记录，我爸竟然称呼她为大母猪。
“宝贝，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烦那个大母猪。”
“浑身的赘肉恶心死了，还是你好，又苗条又年轻。”
“等她生下我儿子，我就跟她离婚娶你过门。”
看着这些记录，我妈摔了他的手机，发疯似的大叫。
“许世宗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我辛辛苦苦的怀着你儿子，你勾搭外面的骚货还不够！”
“你还这么说我！你有没有良心啊！”
从厕所出来的我爸看见她这架势便知道事情暴露了。
但他并不慌张，反倒是大言不惭的说。
“崔婷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
“说你是母猪有错吗？”
“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注意保养，每天什么活都不干，就知道往家里一躺。”
“母猪都知道在圈里溜达溜达，你连母猪都不如！”
妈妈脸憋的涨红，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便动手揪住了许世宗的头发。
他的头发本就稀疏，崔婷使劲一拽。
又脱落了一大片，疼得许世宗直呲牙，一把推开了崔婷。
这一推用了十足到的力，只听“哎呦”一声。
崔婷球一样的身体保持不了平衡，肚子猛的撞在了茶几的尖角上，整个人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身下多出了一滩血。
她吓坏了，本就快到生产的月份，一受刺激，怕是今天就要生了。
许世宗虽然混蛋，但还是想保住他儿子的。
连忙拨了120，把崔婷送往医院。
6
接诊的大夫正是当时给崔婷做产检的大夫，他看到崔婷吹气般的肚子，一下子没敢认。
直到看见我，才认出崔婷是当时的高龄产妇。
当时接诊完我妈一直没有去产检。
他以为我妈听了建议打掉了孩子，没想到会是如今这种情况。
“小姑娘，你妈妈怎么从来没有来做过产检！”
“她的肚子怎么这么大！”
我假装委屈又着急的说。
“我劝过她来做产检，可是她说没必要。”
“只要喝了大师的药，就能给我生小弟弟。”
“她说只有她吃的多，弟弟才能有营养，才能长的快。肚子越大，弟弟越健康。”
医生仿佛震惊于现在的社会还有这样愚昧的人，一时间说不出话。
护士给崔婷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实是高龄产妇妊娠高血压。
肚子又受到了撞击，只怕是大人孩子都会有危险。
听见医生这么说，许世宗急了。
赶忙挤过去拉住医生的手摇晃。
“大夫啊，一定要保小啊！这可是我们老许家的独苗啊。”
“一定要保我儿子啊！”
医生懒得理他，甩开他推着崔婷进了手术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就坐在走廊上，等着结果。
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觉。
痛快，又没那么痛快。
即使崔婷现在受到再多的苦，也没办法弥补自己上辈子的痛。
还有这个孩子。
他并没有什么错。
可是来到这个世上。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真的会幸福吗？
最终手术室的大门开了。
许世宗赶忙迎上去，一边喊一边往手术室里张望。
“医生医生！孩子呢？我的儿子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
“崔婷女士的妊娠高血压很严重，来之前又受到了刺激。”
“进手术室的时候生命体征就很微弱了。”
“而胎儿因为缺氧时间太久，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
“对不起，母子都没保住。”
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自私的男人和女人。
不配迎接新生命。
不过对于那条小生命来说，这是个好结果。
如果是我，我宁愿不做他俩的女儿。
许世宗像是被抽干了灵魂，跌坐在地上。
他心心念念的儿子。
最终竟然都没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
半晌，他突然站起来。
抓住医生的领子，大吼。
“是你们医术不精！杀了我儿子！我要你们赔钱。”
医生比他高出半个头，
可因为理解他的丧子之痛并没有还手。
但对于这种医闹行为，医院措施很完善。
很快便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拦住了他。
他一看要吃亏，便乖乖的闭了嘴。
灰溜溜的跑出了医院。
上辈子崔婷说都是因为我，让她第一胎不是儿子。
被邻里和婆婆嘲笑。
而她迟迟怀不上二胎，也一定是因为我命数不好。
才招不来弟弟。
所以她一开始就给我取名许惜娣。
让男孩儿愿意投胎来我家。
崔婷讨厌了我一辈子，没想到在医院陪她到最后的竟然是我这个女儿。
我签署了她的死亡通知书，给她可恨又悲惨的生活划上了句号。
7
崔婷死了，许世昌完全不悲伤。
因为他外面本来就有人了。
是那天被崔婷发现跟他撩骚的女人。
也是一开始送他回家的那个女人。
叫周颖。
跟我妈比，她确实年轻漂亮。
但我搞不懂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看上我爸。
不过许世昌到底也没完全失了人性。
他还是很心疼他未出世的儿子的。
那个天赐。
所以整天在家里喝酒抽烟。
我就得跟着他身后收拾。
不是我容忍他。
而是我就要高考了。
在考试之前我还需要他给我提供金钱的支持。
虽然他对我从来都是吝啬的。
但吝啬总比没有强。
我只要再忍一忍，忍过这个考试。
就可以永远的脱离这个家。
但是事情不能总如我愿，畜牲永远都变不成人。
没伤心多久许世宗就肆无忌惮的把周颖带回了家住。
俨然把周颖当成了这个家的新女主人。
周颖一口一个许哥，把我爸迷的神魂颠倒。
钱也花的流水似的飞快。
终于许世宗负荷不起她的高消费了。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有天放学回家，我发现家里多了很多陌生男人。
见我进家门，许世宗难得的用温柔的语气叫我。
“女儿啊，快来看看。这些是爸爸的朋友们。”
说着便把我往人群中间推。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还是一旁的周颖扶了我一把。
这一晚上的饭局上。
这些男人像打量货品一样打量着我。
不用动脑子也知道，许世宗这是要卖了我换钱。
难不成我重来一世，还是逃不掉这样的命运吗？
等这些人走了许世宗也不装了，索性跟我摊牌。
“你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没用。”
“早晚都是要找个人嫁了的。”
“这些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我做主差不多就可以把婚结了。”
“还能给家里贡献一笔彩礼钱。”
我的头脑飞快的转着，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爸！爸！”
“我妈和弟弟没了。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当然会听您的。”
“但是你想啊，我现在高中没毕业，只有初中学历，出去打工也赚不了几个钱。”
“但是我要是高中毕业了，考完试了就不一样了。”
我说的诚恳，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这他们要是娶我，我可是准大学生，需要给的彩礼就要更多了。”
“我一个女孩子，也不需要用钱，到时候多出来的彩礼都是你的。”
“你说对不对？”
许世宗点了根烟仿佛在犹豫。
这时一旁的周颖开了口。
“许哥～你留着这丫头在家一阵吧。”
“还能多帮着洗衣做饭。我可不想天天做家务。都变成黄脸婆了。”
我很惊讶，周颖竟然会帮我说话。
但她的话好像说动了我爸，又或者是我爸自己想明白了哪种更合适。
算是同意了让我参加高考。
距离高考只有最后一学期了，我发了疯的学。
把自己吃饭睡觉的时间压缩到最短。
除了做饭做家务，我就是在刷题，背单词。
即使我重活了一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生在这样的家庭，基因决定了我不会太聪明。
但我不需要太好的学校。
我需要的是远离许世宗，远离这个城市。
只要是他找不到的地方。
8
终于临近高考。
我的计划是考完直接买张车票就走。
去远离这里的城市打工。
再也不回来。
我那天正用手机看着各各城市哪里适合打工，哪里离我现在住的地方最远，周颖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身后。
“惜娣呀，看什么呢？”
她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浑身一抖，手机差点没摔在地上。
我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却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爸的。女孩子有点小心思很正常，我理解。”
我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那之后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许世宗也没再提要把我卖了的事，我也就安心的复习。
终于到了考试当天。
当最后一科的收卷铃声敲响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像是有什么包袱放下了。
我迅速回到了家里，果然没有人，周颖和许世宗都不在家里。我飞快的收拾了一些衣物，拿出柜子里我攒的五千块钱就直奔县城火车站。
当我列车启动，我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时，我才有了实感。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不管今后的路有多难走，至少我脱离了那个恶梦般的家。
今后的人生，无论多辛苦，我都会为自己而活。
我的目的地是一个温暖的小城。
跟我出生的地方不同，这里没有寒冷的冬天。
我选择这里的原因是，如果真的流落街头，最起码不会冻死。
但我是幸运的。我找到了一家小餐馆当服务员。
老板知道我是高中刚毕业的学生勤工俭学，还特意给我收拾出了一间储藏室让我住。
虽然不大，但是比曾经的魔窟不知道温暖多少倍。
我就这样一边打工，一边等着成绩。
出成绩那天老板和老板娘仿佛比我还紧张。
不出我所料，没有很高的分数。
但也过了一本线。
我填了这座城市的一所大学，这样空闲的时间我还可以在店里帮忙。
没想到经历了许多，失去了旧的家人之后，我仿佛又拥有了新的家人。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安稳的过下去，我可以迎接自己崭新的生活。
没想到警察找上了门。
警察向老板娘问话的时候，我正在后厨刷碗。
“您好，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许惜娣的小姑娘？”
老板娘迟疑半晌，说没有。
我听见了声音，不想给老板娘找麻烦连忙迎了出来。
“我是许惜娣，只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我叫许明灿。明日之路，光明灿烂。”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在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就为自己改了名字，今后的日子再与他人无关，只为了自己。算是给了自己新生。
想来是警察们也知道惜娣不是什么好名字，接下来都以明灿称呼我。
“许明灿小姐，请问你许昌宗是你父亲吗？”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一瞬间我都觉得有些陌生。那些已经淡忘了的记忆，一下子又涌了上来。我只觉得指尖发凉。
“是的，请问怎么了？”
我是真怕他缠上我。破坏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但警察问了，我又不能不答。
“他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里，我们调查他没有其他家人，所以找到了你。”
“由于他生前参与过多次诈骗案，没有留下任何遗产。”
“所以不涉及继承问题，但他的尸体骨灰怎么处理还是需要你确认一下的。”
我很惊讶，
一是在想不到许世宗会荒唐到这种程度，也是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走上犯罪的道路的。
9
原来当年在我走后，许世宗大怒。
到手的彩礼钱就这么飞了。
他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后悔让我参加了高考。找遍了所有我能去的地方，可是我没留下任何线索。
他又没想到我会跑这么远，时间一长就只能放弃了。
这时周颖撺掇他投资自己表哥的一个APP，说是稳赚不赔，只要拉客户就行。
许世宗刚开始还是很谨慎的。
说自己没什么钱。
但看着周颖赚了一笔又一笔。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终于没经得住诱惑，在周颖的建议下，卖了房子。把钱一股脑的都投在了这个所谓拉客户投资赚钱的APP里。
起先确实赚了一点，
周颖一口一个许哥哄着他，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渐渐的许世宗胃口变大，不满足于这些钱。
这时周颖提议，去银行贷款，到时候赚了钱在还上就行了。这样钱生钱，赚的更多。
许世宗没了盘算，竟然真的去贷款，再把钱投进去。
一来二去，金额越滚越大，而收益越来越少。
在不知不觉中，许世宗已经被套牢，无法抽身了。
不过谁知这时，所谓的赚钱APP被查封了，警察也找上了门，说他参与诈骗活动。
同时周颖也在这时消失不见了。
跟着一起投资的乡亲找不到周颖和他表哥，纷纷来找许世宗要钱要说法。
原来周颖当时就是看中了许世宗的房子。
刚在一起的时候许世宗还挺舍得给她花钱的，周颖以为他高低是个小老板。
结果证实，他只是个土老冒。
时间一长周颖无法忍下去了，就想着骗一波大的然后就跑路。
而有我这个读书人在家不好下手，为了自己的利益，竟也顺带着帮了我一把。
让我参加高考，离开这个家。
不过周颖应该想不到，即使是我还在那个家里，也不会阻止许世宗往火坑里跳的。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无论是受骗的许世宗，还是当时一心想生儿子的崔婷，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走了，许世宗就彻底没了脑子，过上了周颖说啥他信啥的生活。
这才造成了他最后一无所有，还犯下重罪的局面。
许世宗面对着一屁股债，和法律的制裁，终于无法承受，选择了自杀。
警察也在抓捕周颖以及她背后的诈骗团伙，但在此之前先联系到了我。
10
距离我逃出那个家已经三年了，我已经三年没有经历冬天。
再次回到这里，恍如隔世。
我取到了许世宗的骨灰，把它撒到了河里，连同着崔婷和许天赐的骨灰，也一起倒了。
上一世，受尽了屈辱，牺牲了自己。
这一世，我拥有健康的身体，美好的未来。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今后的日子我只为自己而活。
相信我的人生，可以像我取得新名字一样光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