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埋头喝鸡汤的宁子青一脸莫名其妙。
“你说当什么女帝?”
姜去寒挑了挑眉,兴奋道:“你且等着吧,将来王兄会有一个大礼送你。”
宁子青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默默在心里腹诽:得,又疯一个。
这晚,姜去寒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盘算如何报复司空破那个老贼。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比直接推翻他们司空皇族,扶持一个女帝上位来得更刺激。
等将来宁子青当上女帝,他就自封为摄政王,辅佐她处理朝政,一辈子守着她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
姜去寒越想越来劲,坐在床上不断拍打床板,发出一阵阵疯狂的笑声,吓得门外值守的方宇等人以为大半夜闹鬼了。
次日清晨,林晚乔一早前去给老夫人请安,发觉早膳时间已过了许久,却始终未见下人送吃食过来。
林晚乔心生疑惑,匆匆赶去后厨查看。
一进去,就瞧见厨子和下人们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不敢动弹。
后厨管事看见林晚乔来了,差点哭出来。
“少夫人……您快劝劝谦王殿下吧,殿下一早进厨房来说要下厨,小的们根本拦不住啊!”
林晚乔愕然地看向正在灶台前忙得不亦乐乎的姜去寒,惊得直咋舌。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下厨。”
跟在她身后的细春几个丫鬟婆子看到这一幕,也都惊呆了。
细春冲着一屋子下人厉声喝斥:“放肆,你们真是胆大包天,胆敢对谦王殿下如此不敬,还不快向殿下赔礼请罪!”
所有人立即跪下去磕头求饶。
“小的们该死,求殿下饶命啊!”
林晚乔疾步上前要抢姜去寒手中的木勺,却被姜去寒乐呵呵扬开。
“弟妹来了,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他又对下人们摆了摆手。
“行了,都起来吧,别杵在这里影响本王发挥,都出去吧。”
下人们一听,如获大赦,一灰溜跑得干干净净。
林晚乔哭笑不得。
“殿下,君子远庖厨,还是让我来吧。”
姜去寒搅了搅砂锅里的粥,拒绝道:“没事,马上就好了。满满说好久没吃我做的莲子粥了,吵着要我做给她吃,弟妹你一会儿也跟我去晞园用早膳吧。”
林晚乔无奈叹气:“殿下,您会把青青宠坏的。”
姜去寒乐道:“女孩子嘛,就是要多宠宠。以后你和子骏要是生个女孩儿,本王这个做大舅舅的,照样会宠她。”
林晚乔闻言,顿时羞得垂下了眼,身旁的细春几人捂着嘴,偷乐着笑了起来。
待姜去寒熬好粥,解下襻膊,林晚乔赶忙吩咐下人端去晞园。
用过早膳,宁子青百般无聊,缠着姜去寒留下来陪她绣花。
当姜去寒数次帮宁子青劈蚕丝都失败后,宁子青跨着脸,没好气地数落他。
“你怎么这么笨啊,劈丝这么简单你都学不会。”
姜去寒板着脸,十分不悦:“你见哪个大男人学这个的?”
说罢,他暴力扯断了手里的丝线,怒气冲冲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宁子青一把拉住他抱怨:“那是谁不准我出去,非要关着我,我才这么无聊的。”
姜去寒眉头一皱:“巫族那群混蛋还没抓到呢,你现在出去还很危险,乖乖听话,这段时日就好好呆在府里养着。”
宁子青撒娇道:“我都快呆发霉了,你就让我出去转转吧。”
姜去寒哄她:“你再忍耐一下,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再陪你游玩整个京都,好不好?”
宁子青闷着脸很不高兴,本想再问问他霍云诀怎么样了,姜去寒却岔开了话题。
“宁满满,你那天说你……重活了一世,是真的吗?”
宁子青点了点头。
姜去寒仍觉得不可思议,回想起苏衍七之前说过的前世今生,没想到竟是真的。
“那你上辈子有没有见过我,我们认识吗?”
宁子青记起梦里见过他前世冷酷残暴的样子,并不打算告诉他实情。
“我上辈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认识大名鼎鼎的谦王殿下啊!我连京都没走出过,就被霍云鸿和宁子兰害死了。”
姜去寒听到这里,心狠狠抽痛了一下,眼神瞬间涌起一股杀气。
“你放心,这辈子我会替你报仇,霍云鸿这个狗男人,迟早会死在我手里!”
宁子青对他这两世的庇护心存感激,可她还是想和霍云诀一起了结与霍云鸿之间的所有恩怨。
她向姜去寒道了声谢,又拿起一股丝线塞到他手中。
“那你继续陪我解闷吧,不然我就告诉你媳妇儿,你前世调戏了不少美人儿。”
姜去寒一噎,拿她没办法,只好忍着脾气帮她劈丝线。
“就知道折磨我。”
“谁让你好欺负。”
两人正斗着嘴。
林晚乔领着余氏进来探望宁子青。
当她们看到姜去寒正在做女红,诧异得目瞪口呆,余氏一时间连礼都忘行了。
林晚乔忙提醒她。
“嫂嫂,快拜见二位殿下呀。”
余氏尴尬地回过神来,对两人福身行礼。
“妾身见过阿照公主、谦王殿下。”
姜去寒淡定搁下丝线,抬手免了礼。
宁子青好不容易盼到有外人来,欣喜问道:“林家嫂嫂,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余氏招手示意婢女献上一些吃食、补品和两坛子佳酿,向宁子青说明了来意。
“阿照公主,是这样,年关在即,林家老家那边来了亲戚拜访,带了家乡的一些特产过来。父亲和婆母特意嘱咐我送来给二位殿下尝个鲜,还望二位殿下不要嫌弃。”
姜去寒饶有兴趣拿过一坛酒,揭开酒封闻了闻,酒香扑鼻,显然是难得的美酒。
姜去寒满意笑道:“林家有心了,回头让子骏陪我喝几杯。”
林晚乔高兴应下,转头拉着余氏挨坐在床前和宁子青说笑起来。
姜去寒见状,实在不太好意思和女眷们拉家常,便撩起衣袍准备离开。
他抬脚时,一旁的林晚乔猛地弯下身子干呕不止。
宁子青慌忙跳下床去帮她拍背。
“嫂嫂,你怎么了?”
林晚乔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捂着心口,脸色有些难受。
“青青,我没事,许是受了点凉气,肚子不舒服。”
姜去寒走到桌边倒了杯热水递给林晚乔喝下,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后,让她伸出手腕给她把脉。
宁子青心里一紧。
“我嫂嫂没事吧?”
余氏突然反应了过来。
“阿乔,莫不是你……有了身孕,所以害喜了?”
宁子青一愣,惊讶地看向林晚乔的肚子。
姜去寒笑着收回手:“确实如此,恭喜弟妹啊,我诊出了喜脉,你有身孕了。”
宁子青脸上一喜。
“王兄,你是说,我嫂嫂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姜去寒点头确定。
宁子青顿时欣喜若狂,抱着林晚乔喜极而泣。
“太好了,嫂嫂,你和哥有孩子了,我要当姑姑了。”
林晚乔也是激动不已,她轻轻抚摸着肚子,热泪盈眶。
屋子里的下人们听闻这一天大的喜事,齐声恭贺道:“恭喜少夫人,恭喜阿照公主。”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突来的喜悦之中。
姜去寒适时叮嘱林晚乔:“弟妹,胎儿现下月份还太小,冬日里寒气太重,你目前的身子不宜受凉、也不宜操劳过度。我一会儿开一些养胎的方子给你,回去后好好休息,若有不适,尽管叫人来找我。”
宁子青紧跟着吩咐细春几个大丫鬟。
“你们还不快扶嫂嫂回去养着,府里的事全都丢给闻年去管,千万别累着嫂嫂了。星麓院的人手换一些可靠、手脚利索的,吃的、穿的你们也都要一一把关,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细春几人立马重视起来。
“奴婢们记下了。”
宁子青还是不放心,连忙唤来银香去傅府将傅大夫人和陶辛夷请过来坐镇。
后宅还是要有经验丰富的女眷主事,宁子青才能彻底安心。
余氏满心欢喜扶着林晚乔送她回星麓院,一路上都在夸林晚乔嫁对了人。
“阿乔,你真是个好福分的,你看你这刚一怀上,阿照公主就兴师动众把你重点保护起来。接下来,你什么事都不要操心了,安心养胎就是,这样我和母亲他们才能放心。”
林晚乔还处在欣喜之中,很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宁子骏。
可他昨日陪霍云诀进宫,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林晚乔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她和余氏前脚刚回到星麓院,宁子青就安排人来把院子里里外外都铺上了软毯,有硬角的家具器物都搬走换成了圆角的,就连枯了的树木都用厚布包裹了起来。
看得林晚乔和余氏直呼夸张。
余氏临行前,稍有顾忌地提了一嘴:“阿乔,谦王殿下毕竟身份贵重,总不能老这么麻烦他来给你看诊。不如我回去就同父亲他们商量一下,由我们林家出面,找一个稳妥可靠的郎中来侯府照料你,你看如何?”
林晚乔也觉得余氏的这个提议好,虽然因着宁子青这层关系在,姜去寒对她特别关照。但她自己还是要恪守本分,不能太过僭越、冒犯到姜去寒。
而姜去寒念着林晚乔如今有孕在身,决定明早进宫去帮霍云诀和宁子骏解决掉宁侯府与苏府退婚一事。
与此同时,苏衍七也打算次日进宫面见曜帝,请求他再次命礼部择选吉日,以便尽快与宁子青完婚。
他的执着,令夭夭束手无策。
她已经多次劝过苏衍七放手,可苏衍七依旧不肯放弃求娶宁子青。
没有人能明白苏衍七此时的心结。
他同宁子青两世的感情纠葛,怎能说放下就放下。
所有人都劝不动他。
午后,苏衍七枯坐在松茗苑的荷塘边,望着满池的残荷枯藕,心如槁木。
脑子里,时不时回想起前世与宁子青在苏府相处的种种画面。
她为他采集荷露泡茶、为他研磨打扇。
他教宁子青识字医术,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写他和她的名字。
他们一起在星空下骑马,她倚在他怀中,深情款款地告诉他,愿意等他娶她。
曾经,他们也有过那么美好的一段时光。
只不过,宁子青把他忘了而已。
苏衍七深陷在痛苦之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呕出来了好几口浓血。
他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宁子青给他绣的那方手帕,正要拿起擦拭嘴角的血丝时,忽然又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收好,反手用手背抹掉了唇边的血渍。
司空隐不忍见他这般萎靡不振,上前劝说道:“阿七,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你体内蛊毒未清。若再因情伤心,怕是会废掉自个儿的身子,赶紧回屋去休息吧。”
苏衍七撑着躺椅扶手支起身体,面色一片惨然。
“我受这点痛苦算什么,远不及青青所受的万分之一。她不肯原谅我,即便我去死,也死不足惜。”
司空隐开解不了他,只得叹气摇头作罢。
石伯和嫣姒他们站在不远处忧心忡忡,担心苏衍七的病情加重,个个急得愁眉苦脸。
就在这时,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跑过来,跪倒在苏衍七面前,悲戚哭喊道:“公子,请随老臣回北洛国主持大局吧。”
苏衍七看清来人竟是大臣商参,又见他一身缟素,瞬间脸色剧变。
“商大人,你何故穿这身……?难道是阿羽……阿羽怎么了!”
苏衍七惊慌站起身,眼睛死死盯住商参,不敢往坏处想。
商参悲痛万分,拿出一道圣旨高高举起。
“公子,国主驾崩了!”
“老臣恳请公子遵照国主遗诏,快些回北洛国继位!”
随后而到的几个大臣扑通一声跪倒在苏衍七脚边,齐声高喊:“臣等恭迎殿下回国继承大统,以保藜光一族血脉得以延续!”
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除了司空隐,其余人皆是满脸震惊诧异。
石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公子,怎么要当皇帝了?
苏衍七神情惨然,呆愣在原地许久。
好半天,才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终究是晚了一步啊!”
“阿羽……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苏衍七极度自责懊悔,同时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他将自己恨透了。
见苏衍七迟迟不肯接过遗诏。
嫣姒和清虚、羌择三人,也跑过来跪下恳求苏衍七。
“主上,请您接旨吧!”
“国不能一日无君,藜光一族唯剩您一人挑起重任了。”
苏衍七思绪万千,终是艰难地闭了闭眼,拿起了那道传位诏书。
商参他们大松口气,激动万分地叩拜山呼。
“臣等参见君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翌日清晨,皇宫。
霍云诀与宁子骏在金殿外足足跪了整整两日,曜帝仍然不肯召见两人。
赶来上朝的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四皇子跟阿照公主纠缠不清,真是愧对陛下,丢尽了皇家颜面。本官今日定要参奏陛下,重重处罚了四皇子,以儆效尤。”
“四皇子德行有亏,难担大任,储君之位一日不定,恐会伤及国本。吾等应当劝谏陛下,早日册立太子,以安民心啊!”
“郑大人所言极是,四皇子为情癫狂,不如二皇子稳重。依下官之见,二皇子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
面对诸位大臣嘲笑挖苦之言,霍云诀不为所动。
梁太师、曹焕一干老臣劝说霍云诀无果,对他失望至极。
上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进入金殿中。
而后,姗姗来迟的霍云鸿在几个心腹大臣的簇拥下,趾高气扬走到霍云诀面前羞辱他。
“四弟,别跪了,你就是跪折了腿,父皇也不会见你。你说你怎么就是死性不改,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真是丢人现眼。”
霍云诀冷眼相对,默然不语。
宁子骏愤恨咬牙,正欲替他出气反驳霍云鸿,却被太监的一道叫喊声打断。
“北洛国使臣觐见陛下。”
众人好奇,这个时候,北洛国怎么会派使臣前来。
太监领着使臣们缓缓走来,当众人看到为首的男子时,脸上皆露出错愕的表情。
“苏衍七?”
霍云鸿眼里闪过诧异。
他怎么会和北洛国使臣一同进宫?
而且,他今日的穿着,看起来像是一国之君的朝服。
只见他踱步而来,威严姿仪,令人望而生畏。
霍云鸿不由一愣,心中暗忖:苏衍七难道疯了不成,胆敢穿成这样大摇大摆进宫来,简直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霍云鸿不满地训斥道:“苏衍七,四弟胡闹,你也跟着他胡来吗?”
苏衍七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到霍云诀面前唤了声。
“阿诀,起来。”
霍云诀一怔,不明白苏衍七今日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不遵礼数。
见他轻视自己,霍云鸿恼羞成怒:“苏衍七,你竟敢不敬本殿下,不向本殿下行礼!”
苏衍七眼皮子都未抬一下,手指捻着袖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唇边溢满了讽意:“你让孤,给你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