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邱夫人突然问,面上表情带着惊疑不定。
周延元木着脸看她,双目幽深如寒潭,“周延元。”
“延元……”
邱夫人小声重复,突然浑身发抖,一把攥住了邱少天的手,“我们走!”
邱少天不明所以,口中大声叫嚷着,然而还是被邱夫人给拉走了。
事情莫名其妙成了这样,公安也愣呢,还是沈晚喜打破了僵局,“人都走了,那这事儿就算完了?”
“嗯,完了完了,早些回去吧!”
能如此收场自然是最好的,公安也收队了。
周延元跟沈晚喜出了医院,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下去,街道上人并不多,沈晚喜料想那些巡逻的稽查也收队了,就主动牵上了周延元的手。
“周哥,你还生气吗?那种人就不要理她,分明是自己的儿子错了还包庇,那个小孩长大以后就是个祸害。”
周延元低低应了一声,情绪低落的模样。
沈晚喜猜想跟邱夫人有关,毕竟当时周延元的气场不太对,而邱夫人的状态就更不对劲了,不是应该追究责任的吗?
为什么一听到名字居然就跑了?
可是周延元没主动说,她也不好怎么问,只能用牵手的方式表达自己在他身边。
“喜儿,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次见到她,”周延元被沈晚喜牵着的手微微用力,神情怅然又杂糅了几分恨意,“那是我生母。”
沈晚喜听完愣得都忘记走路了,“你是说那个邱夫人——”
“嗯。”
沈晚喜如遭雷劈。
“你从前问我,为什么怀珠叫周怀珠,我却不叫周韫玉,现在我告诉你——我恨她,我不要她取的名字,我甚至希望怀珠也根本不是她生的!哪怕是被抱养回来的孤儿都好,都不要是她生的!”
沈晚喜沉默的手足无措。
事情回到二十年前,那是邱夫人,也就是岑慧欣的过往。
岑慧欣是被寄养在周家的,家中倒台,十三岁起便留在周家,过上富贵生活。
十八岁跟周延元的父亲周颉生结婚,也算青梅竹马,周奶奶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十九岁生下周延元,怀孕时并不好好吃饭,继续维持瘦弱身材,导致周延元早产,先天不足。
周颉生希望儿子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所以取名周延元,然而岑慧欣却觉得这名太老气太直白,没什么文学内涵。
后改为韫玉。
这一叫就是八年,周延元八岁的时候,世道已经不太安稳了,周颉生的大哥因故被陷害,以死自证清白,妻离子散。
二哥席卷家中大半财产,为求自保丢下老娘和弟弟带着儿子跑了,连老婆女儿都没带上。
岑慧欣已经跟别人勾搭上,以图后路。
然而,周颉生死了。
岑慧欣撇开了跟周家所有人的关系,消失无踪,周颉生被抓走,痛苦不堪。
周延元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如何会这么轻易就没了,本就值得思忖,可是他那时还小,家庭破碎,已经没有人可以为他找出真相。
周怀珠不是在周家出生的,她是被抱过来的,包裹中有纸条,言明这就是周颉生的亲生女儿,不然她不会送回来。
而周怀珠这个名字是她跟周颉生早就说好的,若是有了女儿,就叫怀珠。
周延元跟周奶奶都没改这个名字,怀珠也是他父亲的期待。
直到今天看见邱少天,周延元才知道,原来不是在家族动荡时岑慧欣才出轨的,她早就出轨了,恐怕那年说是出国进修,却是为别人怀孕生子。
邱少天小他六岁,那就是说起码在他五岁的时候岑慧欣就已经出轨,可叹却还一边享受着周家的财富,一边利用着周颉生的温柔呵护与信任,最后裹挟财产一走了之。
她抛夫弃子,毫无感恩之心。
周延元无数次觉得撑不下去,他为什么是这种女人的儿子?
自卑、痛苦、阴郁、黑暗与割裂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折磨着他。
两人已经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故事说完,沈晚喜伸出手去擦他脸上的泪。
“都过去了,我在呢。”
她语调温柔有力,让周延元那颗抽痛的心得到慰藉。
“喜儿,奶奶跟怀珠是我活下去的原因,你却是我想活出个人样的希望,不要离开我。”
周延元痛哭起来,他实在忍受了太多,所以在可以得到的时候踌躇不前。
踏出跟沈晚喜在一起的这一步,他经受不起失去。
沈晚喜绷不住了。
本来就因为心疼他的遭遇而难过,只是不想哭出来免得让周延元更加难过,可是现在却忍不了了。
她哭着抱住周延元,“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一开始是我目的不纯,可是你真的太好了,哪里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不说外在,只说他善良坚韧,聪明能干,真是世间难找的好男人了,沈晚喜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惟愿世间有情人都能相守相望,互相扶持。
夜已经深了。
这是周延元跟沈晚喜的第一次夜谈,两人的情绪都平复后,沈晚喜干脆就没回房间。
“喜儿,你、你要留着?”
“不行吗?”
悲痛过后,就朝前看了,两人一扫之前的低落,又恢复了常态,沈晚喜一脸俏皮。
“不是……这不太好。”
“可是你不是怕我离开吗?”沈晚喜双手搭在他肩上,猛地朝他嘴上轻啄一下,一脸笑意,“我留下就不怕了。”
周延元抿唇忍不住笑,“我不会做什么的。”
这就是答应让她留下了。
沈晚喜自己也不想做什么呀,她这身体才十七岁,还是再等一年的好。
不过看着周延元不太明显的局促,沈晚喜倒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回自己房里洗好澡,换了睡衣又去周延元房里了。
等周延元出来,床上隆起了一个小山包,这让他站在原地有几分踌躇。
往前也不是没跟沈晚喜在一个房间过,可是要睡一张床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喉结微动,小声喊:“喜儿,你睡着没?”
沈晚喜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