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上面看看吗?”夜不群似是没感受到沈安安的眼神,兀自低头问着怀中的安乐。
“嗯。”安乐轻声应着。
“朕带你上去看看。”夜不群温声道。
他才不会管方不方便,高高的亭子里有没有人呢。
这皇宫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所有人,一步一步的往院子里走去。
沈安安想跟上去的,被崔福拦了下来,“贵妃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有需要的时候会叫人的。”
沈安安退后一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个识趣的人。
夜亦天躲在亭子里在看书,瞧见夜不群要上来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刚好下到一半的时候和夜不群迎面碰上。
他站在台阶上,退到一边,拱手弯腰同夜不群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夜亦天祝福的话都没说出口,无视他的夜不群便抱着安乐从他面前掠过。
还是安乐说了一声:“太子一起来吧。”
“是,儿臣遵命。”夜亦天乖巧的应着。
他小小的身子跟在夜不群身后,爬的呼哧呼哧的。
等到亭子里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脱力了,但夜不群没说让他坐下,他就只能直挺挺的在一旁站着。
八仙桌上有茶水,他却只能望梅止渴,止不住的干咽着。
口渴的感觉让他站立不安,心上就像是爬满了蚂蚁似的。
夜不群看着他手里的那本《论语》,冷冷开口:“想学治国之道?”
这冷不丁的一声,直接让夜亦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动静很大,引得安乐都转眸看向了他。
她知道夜亦天的真实身份,此时看着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就如此谨小慎微,便越发的心疼了。
安乐移了视线,落在夜不群身上,“让太子起来说话吧。”
夜不群瞥向夜亦天的眼神,更加冷峻了,“皇后的话你没听见吗?起来吧。”
“谢……谢皇后娘娘,谢陛下。”夜亦天低着头,哪个都不敢看。
他心里不服,但态度很软。
当人的性命捏在别人手中时,是绝对不会生出强硬态度的。
“回答朕的话。”夜不群声音像万年冰霜。
“臣……”夜亦天“臣”了半天,到底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
他掩饰不住自己的野心,尽管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很低调了。
“太子喜欢读书是好事儿,陛下也不要管教的太严格了,太子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现在哪里懂得什么治国之道,便是首辅和定国侯,恐怕也无法回答陛下这个问题,太子为长,给二殿下和三殿下树立好榜样,也是他职责所在的事儿。”
安乐脸上带着笑,温声细语的说着。
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
夜亦天也是个懂眼色的,把书往腰间一别,缓步上前,十分恭敬的给安乐倒茶。
安乐莫名喜欢他,一口一个“好孩子。”
夜不群难得见她这样开心,便也缓和了神色,询问了几句寻常话。
“太子好学,就让他去太学院旁听吧。”安乐抚摸着夜亦天的肩膀,说着。
这是夜亦天梦寐以求的事儿,沈安安军功挣了无数,至今也没有让他得偿所愿。
夜不群不假思索的开口:“那就去吧。”
夜亦天极力克制自己的兴奋,叩谢皇恩后,在安乐的授意下离开了。
夜不群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微微叹息了声,同安乐说着:“他是个心思重的,给他搭了梯子,他可能真的就想上天了。”
“有你压着他,恐怕他的翅膀都长不大吧,到底是个孩子,就算你对他不寄予厚望,也不能让孩子心里存着恨。
走上这条路不是他的选择,就算是你的一把刀,你也不能对他真的没半点情。”
安乐这话意味深长,虽然半句都没提自己,但是句句都在说她。
……
树下,沈安安坐在椅子上,看着神采奕奕的夜亦天,她把人拉到了身边。
“瞧你开心的,能有什么事儿值得你把高兴挂在脸上?”沈安安问着。
她给夜亦天倒了杯水,递到了嘴边,他咕噜咕噜的喝完。
沈安安不习惯用帕子,便用袖子给他擦着嘴角的水渍。
夜亦天表现出嫌弃,扯着她的袖子,把她的手扯开了。
“能去太学院读书算不算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夜亦天反问着。
沈安安抬眸,往高高的亭子上望了一眼。
皇后这不是好心做坏事儿吗?
人最怕的就是有希望,希望燃起最后又无情被熄灭,内心脆弱点儿的人可能就扛不过去了,她不认为夜亦天是个内心强悍的人。
“害,你还能把书读出花儿来不成?李大人成天在荣华宫呢,你可以跟着学啊,去太学院有什么好的?读书能有什么用?做个平凡人也没什么不好嘛,你就是心比天高。”
夜亦天毫不留情的给她甩白眼,“不给孤兜头泼冷水,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孤发现,你就希望孤一事无成,你要做个无用的人,孤不拦着。
但孤要上进,你却处处阻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也是因为两人关系亲近,他才会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沈安安神色轻松,语气漠然,“我看你就不是做皇帝的料,费那劲干什么?你真以为去了太学院就有人认真教你了吗?上头那位不看重你,谁敢教你真正的治国之道?”
夜亦天打落她要给自己擦汗水的手,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娘娘。”莲花蹲在一旁,不解的问着,“太子殿下难得开心一次,娘娘为何要给他泼冷水。”
“他以为的路,或许是一条死路呢?做一颗无用的棋子,可能只是被抛弃;但做一颗有用的棋子,棋局结束的时候,一定会送命。”沈安安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旁若无人的说着。
莲花都已经习惯了,先不说崔福他们都离得远,能不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就算是当着陛下的面,她也会一吐为快的,莲花对此见怪不怪了。
“奴婢就是怕太子殿下记恨上咱们。”莲花说出心中疑虑。
沈安安道:“他心思不在这上面,我只是把他面临的处境给他说清楚,他不是好赖不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