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十点的咖啡店，街灯昏黄的光晕洒在玻璃窗上，映照出店内稀疏的人影。这家名为“黑白咖啡”的小店，白日里总是熙熙攘攘，此刻却显得格外宁静。毕竟咖啡这种用来提神的饮品，困倦的清晨是打工人清醒的刚需，沉寂的夜晚则成了睡眠的负累。
穿着印有咖啡店logo的店员小哥，正准备将门口的“营业中”牌子换成“已打烊”的标识，结束这忙碌的一天。但在距离门口只有三步远的地方，店铺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在没人的时候也没落得清净，不是别人，正是和咖啡店只有一墙之隔的隔壁心理诊所的崔容和徐信爱。
“要打烊了嘛？”崔容看着店员手里的牌子，试探性的询问。
店员小哥浅笑着摇了摇头，招呼着两个人进了屋子：“没关系，进来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徐信爱看着店员小哥，微微有些出神，是一只蝴蝶，特别漂亮，微微震动的羽翼主题是蓝色的，但不是一种单调的蓝，它的翅膀熠熠生辉，像是月光洒落在大海一样夺目，如同宝石一般耀眼。
这是一种叫做海伦纳闪蝶的蝴蝶，这种蝴蝶在世界范围内都很有名气，而它名气大的原因无二——漂亮。
徐信爱再看向那店员小哥的脸，完全配的上这两个字。徐信爱也是见过不少好看的男孩子的，比如此时此刻对面就坐着一个，但是崔容的帅气与面前这个男孩子的好看完全不同。崔容的帅中带着几分凌厉，是有很有攻击性的。
但是店员小哥就柔和很多，比起帅气更多的是漂亮，眼睛圆圆的，像一只明亮的小鹿，唇红齿白，笑起来单边有个浅浅的酒窝，比很多女孩子都要清秀，虽然漂亮但并不阴柔，只是杂糅着几分人畜无害。
“两位喝点什么？”店员小哥声音也很清爽。
“两杯拿铁吧。”崔容询问的看向徐信爱，得到了肯定的眼神。
徐信爱平时还是喝美式比较多，但是这么晚了，再喝那么高浓度的咖啡，今夜确实就不好睡了。
“好的，稍等。”店员小哥点头了，随后便走到吧台去制做。
柠檬水制做的很快，大约十多分钟的时间，店员小哥就端了上来，盘子里还有两块黄油曲奇。
徐信爱投去迟疑的目光。
“刚烤好的，我第一次做这个配方，你们替我尝尝好不好吃，如果还不错的话，之后就可以售卖了。”店员小哥继续笑着回应：“你们不用着急，我收拾店铺还要很久，你们可以在这里慢慢吃。”
“谢谢。”徐信爱礼貌回应，道谢的是赠送的曲奇，也是道谢给他们片刻缓冲的时间。
因为今天的徐信爱确实有些疲倦了。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晚从诊所里出来，但是今天难得的觉得有些疲惫。
宋天明如约的来诊所接受治疗，她为他安排做了一系列检查和评估。
结果并不是很乐观。
徐信爱轻轻叹了口气：“宋天明的病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徐信爱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安安的事情，已经深植在他的潜意识之中，简单的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恐怕很难高效的解决他的问题，他这个恐怕是个持久战。”
崔容今天全程协助徐信爱看诊，自然也是目睹了这一切，显然也在为宋天明的情况感到担忧：“这种情况，通常会怎么解决？”
“一般来说如果有家庭支持的话，在情况相对稳定的情况下，需要有亲朋协助治疗，定期看护带他复诊，但是我听张警官说宋天明的父母好像都不在了，所以这种情况下，他大概率会被送往精神疾病相关的疗养院。”
“那不是挺好的，在那还有人照顾他。”崔容说到。
“那要看如何评判这个好了。”徐信爱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在哪里会怎么样？”崔容意识到徐信爱欲言又止。
但徐信爱确实把话题止住了，没有再回答，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回答。
是一个希望病人康复的专业的心理医生？还是曾经被送进精神病医院的病人。
她知道她没病，但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他不知道，就如同她不知道那里有多少人真正的病了，又有多少人能好。
崔容见她沉默了，变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些快速一点解决方案？比如，我听说有一种手术，好像能让病患忘记脑海中的一些记忆。如果对宋天明使用这样的手段，会不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确实是有类似的立体定向手术，通过毁损或切除脑内特定区域，以改善患者的症状，可以让病患忘记脑海中那些使人痛苦的部分。但是……”徐信爱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不建议他做这样的手术。”
“为什么？风险很大嘛？”
“它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患者的痛苦，但同时也会带来很多潜在的风险。首先，记忆是构成我们人格的重要部分，封存记忆可能会导致患者人格的改变。其次，这种手段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旦患者再次面对类似的情境，妄想症很可能会复发。而且，我觉得宋天明应该不会接受这样的方案。”
“因为安安？”崔容读懂了徐信爱的犹豫，并不是在于手术本身的风险有多大，而是处于情感考虑。
“他一定不想忘记安安吧。”徐信爱笃定的说。
“可是他是病人，我们也是为了给他治病，如果这个方法，能让他成为正常人，为什么不呢？”崔容虽然理解徐信爱的顾虑，但是他并不认同，在他看来，还是要治其根本。
徐信爱目光深邃，直视着崔容的眼睛，那眼神中既有坚持也有探寻：“你相信安安是真的有人类的情感嘛？”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是在询问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崔容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缓缓摇头：“很难说。我们不是深耕这个领域的人，对人工智能的情感极限都有着浅显的认识，但情感这种复杂而微妙的东西，即便是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也很难完全模拟。我又如何判断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在提醒自己，也在提醒徐信爱，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徐信爱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但其实我相信。”
崔容诧异的看向徐信爱。
“情感本就是在心的作用下，互相给予的感受。我相信安安在某种程度上，给宋天明带来了真实的情感体验。情感并非一定源自生物本身，它更是一种相互作用的产物。安安的存在，让宋天明感受到了陪伴、理解和温暖，这些感受是真实且无法否认的。”
崔容眉头皱得更紧，他试图从科学的角度反驳：“你是个医生，你应该更相信科学才对。情感是人类大脑复杂化学反应的产物，是生物进化的结果，人工智能怎么可能拥有呢？你这言论可有些唯心了。”
徐信爱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理解和包容：“我是个心理医生，唯心是正常的。在我的工作中，我遇到过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情感现象。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就能传递出超越言语的情感。安安或许没有生物意义上的情感，但她给宋天明带来的情感体验，却是真实且深刻的。”
崔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徐信爱的话。他抬头看向窗外，眼神中闪过一丝惆怅：“但是我倒觉得，如果世间只有一个人还持有某段回忆，忘记或许并不是坏事。那些无法分享、无法言说的记忆，只会令人徒增痛苦。如果我有的选，我倒是希望能忘掉一些痛苦的记忆。”
徐信爱闻言，抬眸看向崔容，这句话直指他也是有故事的人。
然而如同徐信爱刚刚的沉默一般，崔容此刻也没有想要继续说下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伤痕，所有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伤口扒开给别人看。
“人的情感就是复杂多变的，一个人拥有喜怒哀乐，才是完整的人，把所有不好的记忆一股脑的清除掉，只留下快乐的回忆，那人生岂不是变得空洞无物？况且安安给宋天明带来的情感，与他而言并不是痛苦。消除记忆绝对不是最优解”
崔容转过头，目光再次与徐信爱交汇：“那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他现在分不清虚实的情况比较严重，但好在他意识到自己病了，也愿意配合，我可以先对他进行一下常规的系统训练和药物治疗，至少让他能够暂时从那种混乱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后续，再根据他的情况制定更具体的治疗规划。而且，医学在不断进步，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现在医学界已经出现了很多高新技术，有些针对心理疾病的治疗手段也大有用途。过两天，M城心理协会那边有一个心理医学前沿的研讨会，据说会探讨一些这方面的先进诊疗方法。”
崔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闪烁着预判的光芒：“你说的是这个吧。”说着，他迅速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屏幕，打开了一个早已保存好的研讨会宣传页面，展示给徐信爱看。
徐信爱有些惊讶地看着崔容：“你怎么知道这个研讨会的？”
崔容轻笑一声，解释道：“刚刚下班的时候我看到你桌上的邀请函了。。”
徐信爱皱眉：“你眼神还怪好的。我刚刚就打算说这件事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不过最近预约的病人很多，如果我去参加研讨会，恐怕都要改时间。”
“放心吧，我已经把你新的时间表都改好发给糖糖了，他应该已经通知完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徐信爱再次诧异。
“就是看到这个邀请函的时候。”崔容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万一我不去呢？”
“你要是不去就不会把它装进包里还带回家了吧。”崔容自信的看着徐信爱。
崔信爱看着他笃定的样子还有些炫耀，瘪了瘪嘴。
“机票已经定好了，明早我去接你去机场。”崔容他再次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展示给徐信爱：“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现在送你回去，走吧。”
说完就拉着徐信爱往外走。
徐信爱皱眉：“不是我明明是老板，为什么感觉有一种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感觉。更奇怪的是我竟然不生气。”
“因为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只不过我在说出来之前就帮你做好。”
徐信爱抬头看他的头顶，难得得又闪现了动物的标识，一只海豚。
聪明又超频的生物，仿若能预判一般。
但是心理医生被人看穿心理的感觉不太美好。
徐信爱被拉着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还在打扫的店员小哥，开口正准备说。没想到旁边洪亮男声先说到：“饼干很好吃，完全可以售卖。”
崔容说完，还笑着看向徐信爱。
徐信爱咬牙，可恶，又被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