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安说的话沈珍珠自然是明白的。
其实抽身出来想想谁又容易呢？沈母虽然对原主不好，但从她十来岁嫁进沈家后也算是过够了清贫的日子。
谁也不是生来就对这世道充满怨恨的。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这说的也是实话。”
“我总觉得你妈好像知道了。”
她蹭了蹭傅念安的脸，“是吗？”
傅念安侧脸看了她一眼，她这模样像是在撒娇。
“芦村就这么大点地方，背地里说什么不知道？”
沈珍珠沉默了，沈母要真知道了，还能这么淡定？
“回来了！再炒个咸菜就能吃饭了，快进来歇会，小妹，去打点水来，让你姐他们洗洗手！”
沈母听见动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招呼二人。
沈珍珠洗了手进屋，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皱了眉头。
她每个月给沈母五十块钱已经富裕到不行了，怎么每天吃的还只是白粥就咸菜？
“前几天傅念安不是还拿了点肉票给你吗？”
沈珍珠说着话放下手里的筷子往厨房走去。
打开柜子看了看，家里头别说肉了，就是一点油花也看不见。
“家里没钱了吗？”
沈珍珠问沈母，坐在一旁的沈小妹听了忙低下了头。
沈母尴尬的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现在是过惯了好日子，吃不来这些东西的，你就将就将就吃呗，反正你明天就回去了。”
沈珍珠的脸色难看，严肃说道：“是我吃不惯吗？刚开始家里头连米都买不起，每天吃红薯吃土豆我也照样吃，我的意思是，既然有钱，为什么不把生活过好一点，你自己不吃，小妹她不吃吗？她正在长身体，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和她同龄的足足比她高出两个脑袋。”
沈母喝了一口稀饭，“她是个女娃，长那么高干什么？非得高得跟个竹竿子似的就好看了，再说了，就这样吃我也没饿着她。”
“钱呢？”
沈母埋头不理睬沈珍珠。
“我问你话，你每次来问我要钱的时候，说什么家里没肉没米了，什么小妹又长高了要衣服穿，要鞋子穿。我看你给她穿的还是去年我买的，你把钱用到哪里去了？”
沈母将筷子拍在桌上，倒是哭起来，“是不是我现在问你拿点钱我就矮你一截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母擤了擤鼻涕，“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这会问你要点钱你还要问的这么仔细，你是什么意思？”
沈珍珠看着沈小妹害怕的样子，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过激烈，她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柔声说道：“没事，没事，你吃你的饭。”
傅念安夹了一筷子咸菜搁在沈母碗里，“婶子，你别气，珍珠也是为了你们好，不然她每天这么累的挣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就想着改善家里的条件嘛。”
沈母委屈的看着傅念安，“你倒是个好脾气的人，什么都帮着她说话，她有什么累的，那屋子里头卖东西，又不晒太阳，又不淋雨的，只坐在那里，人家上门来了，钱就来了。”
沈珍珠是哭笑不得，敢情在沈母眼里，她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
傅念安见沈珍珠还想和她辩解上两分，忙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摁在凳子上，附耳轻声说道：“吃饭，别和她争了。”
沈珍珠叹了口气，瞥了眼沈母，她这会端着碗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
沈珍珠之前还有些心疼她，这会又没了。
倒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顿饭吃的不太愉快，几人都闷着不出声。
饭后沈母收拾碗筷往厨房去。
沈珍珠后脚跟着她进去，却发现她在偷偷抹泪。
沈珍珠一时倒有些抱歉了，她拿过一旁的洗碗布攥在手里，“我来洗吧。”
沈母转过头吸了吸鼻子，而后夺过她手里的帕子，“你洗什么？我自己来，你洗的我还嫌不干净。”
沈珍珠没搭理她的话，拿起碗放进水里。
沈母站在她身旁沉默着。
“我刚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问问，你别以为我挣这点钱就不累了，也就看上去享福，天不亮就得起来备菜，每天得忙到十一二点才收拾完。我不是不愿意给你这个钱，只是这钱也得花在刀刃上。”
沈母委屈起来，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哭起来。
“用在你大哥什么怎么了？你和你大哥也就只有这辈子的兄妹缘分，你也……”
翻来覆去又是这样的话，沈珍珠已经听的烦了。
她打断了沈母的话，“你应该知道了吧，所以你给他寄钱去了。”
沈母本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沈珍珠的表情，她又住了嘴。
沈珍珠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她突然不太明白她这样挣钱的意义在哪里。
每天的辛苦换来的钱大半都要给沈母，留下的还有拿一些回去给傅念安他爸妈，她和傅念安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也就是傅念安从来不计较这些，但凡换做别人，还不知道怎么闹一场。
摊上这么个丈母娘和大舅哥。
夜里沈珍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接二连三的叹气。
傅念安拿着扇子替她打风，“还热吗？”
沈珍珠没应他的话。
傅念安又问她，“是不是有蚊子？”
沈珍珠给黑暗之中摸索到他手里的扇子夺过来，而后翻身坐起来，呼呼的扇着。
傅念安仍旧躺着，他两手臂枕在头下，“我明白了，不是这天热，是你这心热。”
沈珍珠越想越烦闷，“你就不烦？”
“烦什么？”
“现在所有的事。”
傅念安摇头，“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让你这么辛苦。”
“我们是夫妻当然要患难与共，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不介意。”
“我也是这样想的。”
沈珍珠趴在他身上，“可是，我妈对你可不像你妈对我那么好。”
傅念安腾出一只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再不济她生养了你，钱我们挤挤还是有的，何必闹得不愉快。”
沈珍珠苦笑起来，“你倒是什么事都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