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青玉报名了吗？没多久该开学了吧？”
沈珍珠怕她又念叨起来，连忙岔开了话题。
沈母往厨房瞥了一眼，确认沈青玉没有出来，才低声对沈珍珠说道，“要我说还是让她回村里读，那几个大队的孩子都能在那上学，怎么我们家的孩子就上不了了？你当初也是一门心思的要把明珠那丫头弄到这里来，结果呢？”
沈母又提起沈明珠，就好像把她刚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扯开。
沈珍珠低下头，语气也很是疲惫，“青玉能和明珠比吗？她有跳舞的天赋，我是想好好教她的，以后让她到京市里头上舞蹈学校去。”
沈母冷哼了声，伸出手锤了锤自己的腿，“我看你呀，就是钱多了烧的慌，她一个女孩，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以后嫁一个好男人，相夫教子比什么都强。”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这个思想怎么就不能改改？”
沈珍珠抬头看了她一眼，头顶的灯光落在沈母身上，沈珍珠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她搓了搓手，很怕冷的样子，又将盖在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我没几年都要六十了你以为呢？”
沈珍珠这会仔细看着她，因为到了年纪，加上她腿脚不便利，这几年基本没做什么重活，就这么养着，家里头条件也越来越好，她已经发福了，看起来倒是少了一些尖酸刻薄，可看五官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看着我干什么？”沈母猜中了她的心思，“你以为我跟你那婆婆妈似的，专门花些钱去做保养，已经五十来岁了还跟那三十岁出头的妇女似的？”
沈珍珠倒是会哄她高兴，张口就来，“哪里，我还是觉得妈这样就挺好看的，朴素又不失气质对吧？”
沈母摇头轻笑了两声，头靠在摇椅上，“你呀，什么时候也学着你哥的那套了。对了，你到时候还是陪我去看看你哥吧，我这腿脚不方便了，今年去看了，明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去了，还有，这青玉丫头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你也该带着她去认认。”
沈珍珠点头，沉默了一阵又对沈母说道：“这次回京市我见到王秀芝了，她现在这个老公和傅家也是认识的，好像和傅念安他爸在一个单位里头工作。”
沈母提起她脸色立马变得严肃了，“那是她的福气，是我们家容不下她……”
沈珍珠心里头明白，沈母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对于当初他们母子二人对王秀芝的所作所为，到了沈母这里倒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了。
夜里，青玉挨着沈珍珠睡。
她总是表现得谨慎，就算是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她不敢随便翻身的。
沈珍珠跟她说过很多次，她每次是点头答应下来了，可扭头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沈珍珠常想，会不会在沈青玉的心里头，她早就成了一个没家的孩子，她到哪里都是寄人篱下？
所以，她是打心里心疼她的。
她教沈青玉跳舞，也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
“姑姑……”
“嗯。”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我爸？”
沈珍珠一愣，“你都听见了？”
她点头又往沈珍珠这边靠了靠，“我都九岁了，很多事情我都明白。没关系的姑姑，其实我能学跳舞就已经很高兴了，我没想那么多，谁也不容易……”
她说“谁也不容易”，那样的口吻实在像一个大人。
沈珍珠莫名觉得鼻尖发酸，伸出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轻抚摸着她的头，“青玉，你不用有任何的压力和负担，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这是上一辈的是，你只管好好读书学习，一步一个脚印把现在的路走好走稳了。”
她轻嗯了声。
二人各怀心事的睡着了。
因为沈青玉开学的日子定在元宵后两天，所以三人要赶着开学之前来看看沈军。
又是一年没见了，沈军看上去倒是完全适应了里面的生活，整个人很是精神，最起码身上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儿没了，倒是周正了不少。
沈军在里头一直表现很好，所以今年他第一次减刑，虽然只有三个月，可这也是“喜事”了。
“青玉丫头，过来叫爸。”沈母招手让她过去。
小丫头很紧张，站在沈珍珠旁边半天挪不开步子，最后还是沈珍珠拉着她过去的。
隔着玻璃，沈军看着对面的小丫头笑了，这丫头像她妈妈，清秀又内敛。
“秀芝，怎么没来？”
沈母一听他这么问，忙把目光转移开了。
沈军察觉到不对劲，又问青玉，“你妈妈心里头还怨恨我呢？不愿意跟着一块来？”
青玉低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甲，低声说道：“她来不了了。”
“怎么了？”
沈青玉不知道怎么开口讲，抬头看着一旁的沈珍珠，眼神向她求救。
沈珍珠搂住她的肩头，对沈军说道，“她嫁了，嫁到京市里头去了，去年末的时候还给人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沈母在一旁敲了敲拐杖，瞪了沈珍珠一眼，是在责备她这话说的未免太直接了。
又忙温柔对沈军说道，“哎，她要走就走，好在青玉这孩子听话又肯干，你在里头直管好好改造，以后有青玉丫头给你养老，对不对？”
沈母又看着青玉问道，“是不是啊？”
“妈，青玉长大了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她生来又不是为了给大哥养老的……这该照顾的肯定是要照顾，可你不能要求她什么都先为别人着想吧？”
沈母明显生气了，握着拐杖的手收紧了一些。
有些气愤的对沈军说道：“别听她的话，你是不知道她，她……”
沈母又跟沈军念叨起她和傅念安的事，连带着沈军的表情也有些无可奈何。
最后沈母和青玉先出去了。
只剩下兄妹二人。
“其实，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做的这件事风险太大了，那些男人都没几个敢做的，你却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