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江心白身着墨蓝色常服直挺挺地坐在庭院内喝茶，他低头沉思，指腹缓缓在杯壁上摩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姚乾书手举一张单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大人！大人！查到了！”他高声呼喊，生怕江心白没有听见似的。
后者摇头招招手，姚乾书连忙收声，放低语调毕恭毕敬道：“大人！您让我去查的东西查到了。”
江心白接过单子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颜南星那女贼……”姚乾书的话刚一出口，随即就感受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马上改口道：“颜大夫和商统领之间的关系说来也很简单……”
“商统领终日戴面具示人是因为曾经在战争中被毁了容，而颜大夫又治好了他的脸，所以这次选拔随行大夫他才会力荐颜……大夫的。”
姚乾书差点又嘴瓢喊出‘女贼’一词，好不容易忍住了，又伸手摸了摸后脖颈。
奇怪，背后怎么会有一种身上落刀子的感觉，凉飕飕的。
江心白神色自若地抿抿嘴，快速扫了眼纸张上的内容，内心已然有了想法。
没想到她和商别离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可她前脚才吃了他豆腐意图亵渎，后脚却托了商别离的关系力荐到自己身边做随行大夫，究竟有何图谋？！
江心白在沉思，姚乾书却在心底偷摸嘀咕：怎么自家大人闷声不说话，耳朵却红了？真是奇哉。
“你说，颜南星来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江心白缓缓开口，将杯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
姚乾书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江心白打断了：
“算了，问了你也白问。”
摆明了他只是在自说自话。
姚乾书尴尬一笑，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也就是拍马屁。
“大人，虽然小的不清楚这个颜大夫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但大人您可是咱们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呐！”
“就凭您的聪明才智，只要人到了手里，还怕制服不了那颜大夫？”
这马屁拍的——
虽然没拍到关键位置，但却也说对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颜南星既然想方设法来到他的身边，那必然是有所图谋。
至于这个图谋内容究竟是什么，此刻不详，但只要人来了身边，他有的是办法知道。
……
此次衙司招募随行大夫一职，各路人马争相应聘，个个挤破了头想要中选，所为目的也很简单：
越江郡王江心白，如今是当朝新贵，圣上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
谁要是借了这波东风攀上去，谁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也正因为如此，本次遴选，也是经过了重重考验的。
颜南星虽然有商别离的关系举荐，但该考的内容却不能不考。
只是江心白有心命人晚了几天才通知颜南星的结果，这可把她等得抓心挠肝的，还以为依靠商别离的关系也不顺利。
正在药堂的院子空地里来回踱步反思呢，江心白的心腹就来了。
“颜大夫，大人命属下将你带回衙门里参加最终考核。”
*
和颜南星一同入选的，还有另一位女大夫。
据说她祖上是御医院正，家里世代行医颇有能力。
但名额只有一个，所以需要最终考核的比试。
这一情况颜南星最初也不是没有预想过，所以欣然接受了这场较量。
只是另一位女大夫瞧她的眼神却不太友善，几次不经意间的对视露出满是优越的打量，任凭颜南星的脾气再好，也快忍不了了。
而江心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们请到了衙司后却迟迟没有露面，只让部下心腹在一旁候着。
“我当是谁那么厉害居然有和我比试较量的机会，结果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游医……”沈烟萝脸色不耐，看向颜南星的眼神越发嫌恶。
“依我看，这位劳什子游医多半是找关系才经过层层选拔的吧？”
没等颜南星开口辩驳，沈烟萝就话锋一转，厉声质问一旁的部下姚乾书。
“你们总府衙司究竟是看不上我们医官世家，还是看不上我沈烟萝的技艺？”
这是连带着江心白一道在骂啊。
颜南星双手垂在身侧，指腹绞住衣摆蹭了蹭。
——嘶，她原本还以为这位沈小姐是江心白的爱慕者，虽是冲着江心白的人来，但也有几分真本事才能一路破关斩将到现在。
可现在听来好似不太对味呢？竟然在冲江心白的人发难？
听这话看来，这个沈烟萝应当不是江心白的爱慕者，但却是真心想来总府衙司做随行大夫的。
只是一看到对手是她颜南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游医，那股当官瞧不上平头百姓的通病就出来了。
并且她应该自视清高，根本不屑与自己这样的人较量，所以才有这番张扬。
只是……这位沈小姐是装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如果之后真是要在江心白的手底下做事，起码面子上的事也该和他身边的人说得过去啊。
颜南星在心底想着，明面上却和没事人一般。
算了，随便他人怎么样吧，她现在已经得罪了江心白本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更差了。
与其在这儿争论什么口舌之纷，还不如思考一下待会儿会有什么样的比试。
虽然沈烟萝的医官世家听上去十分唬人，但颜南星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即便是她家祖上有过御医院正又如何，说破了也就只出过那么一位，这位沈小姐的身手技艺究竟如何，一试便知。
“欸，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到没有？”
沈烟萝见没人理会她，气恼之下，又把矛头对准了颜南星。
“你只是个平头百姓而已，凭什么和我争？”
“沈小姐难道没听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俗语吗？”
颜南星本来没想搭理她，如今却是不能坐视不理了。
“呵，就凭你？”沈烟萝嗤笑一声，正想继续指点江山，却被人打断。
“沈小姐的意思，是我总府衙门识人不清？”
“亦或是，有意包藏贿赂之人？”
一道素白身影出现在门口，颜南星抬眼看去，正是江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