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看守所的铁栅栏，何东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孙女。
她一头栗色的卷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已经失去了光泽，乱七八糟地贴在头皮上，两眼无神，眼眶发青，嘴唇也没了血色。
何逸夫吃了一惊，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女儿就成了这幅样子了？
何琼一见何逸夫就“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爸爸，爸爸，你赶紧把我弄出去吧，我再呆在这里会死的。”
何东山皱皱眉，孙女儿见了他连招呼也不打，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怎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何逸夫蹙眉问道。
何琼摇摇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何逸夫无奈地道：“琼儿，爸爸也没有办法，要等案子开庭以后才知道你能不能出来。”
“开庭？还要开庭？那要是我被判刑怎么办？我不管，爸爸，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弄出去。”何琼疯狂地摇晃着脑袋。
“琼儿，唉，你做事情之前怎么不想一想后果呢，现在你这样，是自己咎由自取啊。”何逸夫看着何琼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是是是，爸爸，我以后保证老老实实的，再也不乱来了，那个什么苏轻轻我再也不找她的麻烦了，你去求她，你求求她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何琼不住地搓着两只手，连连哀求。
何东山在一旁听得一愣，“怎么？琼儿被抓与轻轻有关？”
何逸夫点点头，又摇摇头。
把何东山弄糊涂了。
何琼突然激动地抓住铁栏杆，“爸爸，你带钱了吧，赶紧给我点钱，快点。”
何逸夫从兜里摸出钱夹，“你在这里面，要钱干什么？”
“你给我钱，我要给她们，我不给她们吃的，不给她们钱，她们就要我扫厕所，她们就要打我！”何琼眼里闪着恐惧的光。
她看看何逸夫拿着皮夹还没打开，一把从铁栏杆的缝隙里将皮夹抢了过来，将里面所有的钱抽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然后将皮夹往何逸夫的方向一甩，她这才看到坐在何逸夫身边的何东山，她张了张嘴，“爷爷。”
何东山脸色难看地盯着她，何琼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何东山缓缓地开口了，“琼儿，你今天之所以被关在这里，是因为触犯了法律，我希望你通过这次的事情吸取教训，以后违法的事情万万不能干，我们何家，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够出这样的后代？”
何琼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突然站起身，扭头就走，任凭何逸夫在她身后喊她，她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出去了。
“不像话，不像话！”何东山气得发抖，自己才说了一句，她就不愿意听，这样不堪教育，难怪会犯法！
他转过头盯着何逸夫，“这里头有轻轻什么事情，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何逸夫无法，一边扶了老父亲出去，一边慢慢地给他说，将何琼从前盗用苏轻轻的论文发表，叶子期去食堂大闹，何琼发帖子诽谤苏轻轻的事情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何东山坐在车上，气得不行，“这是什么孩子，这是什么女孩子？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还做尽了坏事，丢人，真是丢死人了，何家的脸都叫她丢光了！”
何逸夫叹了口气，“这孩子就和她妈一模一样，有点偏执狂，当年沈芳的手段比起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东山一噎，坐在车里直喘粗气。
半晌，他才一锤座椅，“我错了，我真是错得离谱，俗话说，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子孙。这一个不好的媳妇，就把孩子给毁了！”
“当年沈芳对你那个样子，我只以为她对你感情深，现在想想，她是脑子有问题！性格有问题！生的女儿也跟她一样！唉，我真是大错特错啊！”
何逸夫露出一个苦笑，木已成舟，何琼已经二十四岁，性格已经成型，改也已经改不了。
车子到了四合院门口停下，何逸夫扶着气呼呼的何东山往里走，院子里，一张宽大的摇椅上，苏轻轻和陆慕云窝在一起，两人正盯着陆慕云手里的手机看，一边看，一边笑。
听见动静，苏轻轻抬起头，见了父亲和爷爷，赶紧起身，“爷爷，爸爸，你们回来了。”陆慕云也跟着站了起来。
何东山心气这才平和了一点。
这才是孩子见了长辈该有的样子嘛，虽然自己这个爷爷是才认的，而且孙女因为她妈妈的事情对自己还有些意见，但这孩子教养就很好。
何琼跟她一比，那简直是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他对着苏轻轻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用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温柔亲切的声音道：“轻轻今天休息啊？什么时候得空，也上爷爷那儿去看看啊。”
“好的，爷爷。”苏轻轻笑着点头。
何东山还想说什么，何逸夫搀着他的胳膊往房里去了。
一进房间，何东山就将何逸夫的胳膊一甩，“我还想跟孙女说几句，你拉着我进来做什么？”
“爸，他们小两口在一起，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本来慕云对我住在这里就有意见，你要不知趣，会被人赶走的。”何逸夫突然撩拨起了老爷子。
“赶我走？谁敢赶我走，轻轻是我孙女，这是轻轻的房子，我住这里就是应当！”何东山一生最好面子，当即就瞪着眼看着何逸夫，一副要掐架的样子。
何逸夫一笑，“爸，逗你玩呢，你就好好在这儿住段时间，要不，下午，我带你去游玉岚江？”
何东山摆摆手，“不去不去，我什么江没见过，还不是都一样，我就愿意呆在这里，我喜欢这老房子，还有这些老物件，呆在这里我高兴。”
“爸，我是这么想的，轻轻的婚礼也快了，到时候你还要过来这边，不如就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参加了轻轻的婚礼再说，我估计，他们婚后要住到陆宅去，这屋子我给轻轻看着，一个人住着也寂寞，你要不嫌弃，就陪着我也挺好，咱妈也可以接过来。”何逸夫慢慢地说着他的打算。
何东山没吱声，半晌才道：“逸夫，这到底不是你的屋子，得轻轻留我住，我才能住啊。”
何逸夫只是笑笑，老爷子一生又爱面子，又好强，他既然想留下来，看他自己怎么去讨好孙女儿吧。
苏轻轻窝在陆慕云怀里，两人正在看新闻。
苏轻轻指着屏幕上两人的一张合照笑道，“这张照片挺好的，比咱们拍的自拍要好，嗯，这个我可以拿来做屏保。”
陆慕云手指一翻，又翻到另一条，笑道：“这个更好，你看你贴在我身上，小鸟依人的样子，我喜欢这个。”
苏轻轻看看图片，又看看下面的文字，突然大笑起来，“天，慕云，这一定是个女记者吧，把你夸得这样子，S国最帅总裁，自从婚讯发布那天，S国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呵呵呵，这女记者的芳心肯定也碎了一地。”
“嗯？”陆慕云将苏轻轻的脸转向自己，“有这么好笑吗？难道我在你心里不是最帅的？”
“是是是，你最帅。”苏轻轻的嘴被捏成了一朵花，她勉强从唇缝里发出声音。
“嗯，这还差不多。”陆慕云满意地点点头，并不放手，对着苏轻轻捏成一朵花的唇瓣就亲了上去。
“唔唔，唔唔唔唔。”苏轻轻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
陆慕云松开她，挑起眉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色狼，屋里有人！”苏轻轻瞪他一眼。
陆慕云一笑，“管他的，用他们都是过来人，应该懂的。”
苏轻轻白他一眼，继续看手机，突然她“啊”地叫了一声，激动地道，“慕云慕云，我们两联合开的微博号，现在有好多粉丝了，快看快看。”
陆慕云下巴一翘，“这算什么，我要是单独开一个，粉丝只会更多。”
“那好，我也单独开一个。”苏轻轻的手指开始在屏幕上点击。
陆慕云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不准，不准单独开，你要是有一大波男粉丝，我心里会不舒服。”
“哎呀，还挺实诚的啊，吃醋也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苏轻轻扯扯陆慕云的耳朵。
陆慕云得意地将自己头往苏轻轻头上蹭了蹭，“那是，我媳妇儿的醋只能我吃。”
苏轻轻噗嗤一笑，“慕云，我发现你越活越年轻了。”
陆慕云眯起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越来越幼稚了是吧？”
“正解。”苏轻轻点点头。
“嗯？我幼稚，我幼稚还不是跟着你变成这样的，从前我是这样的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陆慕云一把将苏轻轻搂在怀里，“没办法，你智商又低，为了配合你的水准，我只好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轻轻也不争辩，就这么靠在陆慕云胸前，静静地看着院子里新近移植过来的一棵老银杏树，金黄的树叶，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迎着蓝天，有一种脱离尘世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