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烈军的余音在狭小的静室内传响不绝，令叶霄都不免心神震荡。
倒不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很大，更因为其中透出的意味和后果。
三族之战！
听上去三这个数字很小，但即便是叶霄这个对神弃一族不甚了解，也知道在这一方位面，畲族、天花族、烈阳族三族鼎立，乃是这方位面当之无愧的三大霸主，他们若是打起来，战争必当席卷整个位面，任何人都无法独善其中！
想到这里，叶霄的脸色不由免得凝重起来，望向烈无敌。
只见烈无敌同样脸色凝重，被烈军制止，他倒是没显出任何的不快，只是眼神更深邃了几分，深深望向后者，道：
“三族大战？”
“兄弟，你言重了。”
“确实是我破了规矩，但是要引起三族之战，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可能性不大。”
“更何况，叶兄为我做了这么多，不惜暴露自己的秘密，为我重塑神丹，令我看到了再进一步的可能，只要突破，我就必能成为我族圣子，这等苦劳在前，叶兄弟有求，我岂能坐视不理？”
“你应当清楚，这不是我烈无敌的做事风格。”
烈无敌语重心长，摇头说着。此言一出，叶霄又是心头一颤。
必成圣子？！
他终于明白，烈无敌为何甘愿这般对他了，宁可同天花族为敌，也要保他同花漪儿的周全。
一是因为他逆转药性的那两枚神丹。
二，更因为烈无敌恩情必报的性格！
“可是……”
显然，烈无敌的这番话还是无法成功说服烈军，后者脸色焦急，急促道：
“大哥你也知道，这不是没有可能！”
“万一它真的……”
真的酿成大祸？
叶霄精神一震，再次望向烈无敌。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看客，看着烈军他们两人的互相劝说。
只见烈无敌眼底精芒一闪，突然笑了，畅快道：
“若是真的会爆发三族之战……那就来吧！”
来吧？
烈军闻言惊骇，叶霄同样如此，惊讶地望着笑容畅快的烈无敌，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番话语来。
要知道，他可是烈阳族的精神支柱啊！
年轻一代，以其为尊！
可他竟然说出大战也无妨的话语？
可想而知，若是让这样的话传出去，会在烈阳族的内部引起多大的轰动，其内部定然会泛起不少反对的声音。
当代圣子，那就是未来的圣主，将来可是要为整个烈阳族负责的！
难不成，亿万烈阳族生灵的生死命运，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么？
烈军更是难以置信。此时此刻，烈无敌展现出来的气质和特性与之前截然不同！
“大哥？”
烈军惊诧询问，烈无敌却是一摆手，制止了他，虎目精芒闪烁。
“你平日总告诉我说，我为圣子，将来是为圣主，有些时候就不该优柔寡断，当以大局为重，痛快干脆。其实，我可以做到，只是身在其位，重担颇多，想要快刀斩乱麻，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这件事，我完全可以决定！因为这两枚神丹，我可以成为真正的圣子！”
“可更重要的，还是在于——叶兄弟！”
嗯？
在于我？
叶霄闻言惊讶，万万没想到烈无敌会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一旁的烈军也是诧异无比，眼神困惑，有些摸不着头脑。
烈无敌显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脸上笑容绽放，对烈军道：
“你认为，今天叶兄弟表现如何？”
叶霄的表现？
烈军闻言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烈无敌下一句话已经传来：
“你又认为，若是三族之争真的爆发，我族圣主大人，又将会如何对待叶兄弟？”
圣主大人？
如何对叶霄？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么？
烈军一头雾水，满眼迷茫，正当他苦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今日黄虎坡上叶霄的表现一幕幕浮现于脑海中，种种神奇映入眼前，令他道心猛地一震，目露骇然。
“大哥你的意思是……”
烈无敌似乎早就知道烈军要说什么，虎目精芒闪烁，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若我是圣主大人，定然也会保全叶兄弟，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叶兄弟都值得！”
多少代价都值得！
叶霄闻言大吃一惊。
这可不是普通的褒奖了。这等夸赞，令他都感觉有些承受不来。
我今天的表现，值得一方圣主保我？
叶霄有点懵。
而事实上，这正是因为他虽然精湛于炼丹制药一道，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展现出来的一切代表着什么。
力压药圣门徒！
虽然只是药圣门徒，可在江寒月背后所代表的，可是药圣，和他的成名绝技——泾河秘谱！
叶霄赢了，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拥有着比药圣门徒更强的天资，掌握着堪比泾河秘谱的炼丹手法！
祭台下众人虽多，可看破这一点的几乎没有。但烈无敌看破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果断干脆，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底牌！
“逆转药性，重塑神丹，甚至可以化废为宝。这等技艺，纵然我列某人博览群书，也前所未闻，从未在我圣族历史上出现过！”
烈无敌继续道，声音颤抖，眼神炽热，望向叶霄的视线灼热无比，就像是看到了一块举世罕见的瑰宝。
“并且叶兄弟还如此年轻，就拥有这等神技，你说，圣主大人难道不会动心？！”
烈军闻言同样精神一震，愣愣地看向叶霄，目光呆滞，但心底的震撼却显露无疑。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烈无敌的心思！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就意识到了叶霄手段的不俗，可震惊归震惊，完全没有往更深的层次去想，直到现在，烈无敌一言点破关键！
动心？
何止是动心啊！
对于每一位圣主来说，叶霄绝对都算的上香馍馍！
现在的他，只是少年，就可以压制药圣门徒一头，那么以后呢？
当然，没有人敢于断定，现在的叶霄手段神奇，以后他就可以同样逆天。但是还有一个事实是——
一个在年幼时表现平庸的人，日后大概率也会一直平凡下去！
这也是各大族群自幼就选拔天资超群的天才的原因，他们愿意在这些人的身上下大赌注，赌的就是他们的将来！
至于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
虽然现在叶霄还小，不过神藏境层次……不！以叶霄的年龄，神藏境也已经相当不俗了，更何况他的战力更是惊人！
他是天才。
妖孽级别的天才！
至于他的炼丹手段，甚至比他的武道修为和战力还令人震撼！
现在的他就可以压制江寒月一头，那么若是等他真正成长起来……
堪比药圣？
还是……力压药圣？！
想到这种可能，烈军的一颗心顿时猛地一颤，再也无法平静，内心蠢蠢欲动，几乎要被烈无敌说服了。
如果今天叶霄只是展现出了普通的天赋，未来成长起来，只能成为一方猛士的话，或许还无法令他如此激动。因为这样的猛士在烈阳族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
比肩，甚至超越药圣！
问现在的世上，谁曾展露过这等天赋？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可是现在，叶霄展现出来了，他逆转药性、重塑神丹的神奇表现，绝对可以令任何一个圣主无法坐的安稳！
此时此刻，经历过这么多思想风暴，烈军终于明白，烈无敌为何敢在叶霄的身上下这么大的赌注，冒这么大的风险了。
因为——
他值得这么做！
“大哥，我明白了。”
烈军垂首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只是在他的眉宇之间，依然有愁云无法散去。不用询问，叶霄也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烈军是在担心三族大战一旦爆发，将会对整个烈阳族造成多大的损伤！
无数生灵惨死，平日朝夕相处的同伴命丧黄泉，那将是没人可以以一己之力阻止的大势，所有人，包括各族圣主都极有可能被卷入其中，数千年的惨剧将重现于世！
那些传说，那些惨状，叶霄也知道，脸色同样凝重。
自己，真的值得么？
叶霄无法确认烈无敌所说的事实会不会发生，毕竟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更无法揣度烈阳族圣主的心思，但是烈军和烈无敌今日的这番话语，却也让他意识到一个事实——
气丹之法，太强了！
它极有可能超乎了神弃一族的修炼体系，甚至在神佑大陆上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手段！
之前他一直用的很是畅快，可是今天，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以后且不可再用了，起码不能在人前使用。”
“这次它招来的是烈无敌的信任，但是下一次，可能就是不怀好意的灾祸了！”
叶霄精神一震，把这念头牢牢记在心底。只是此时此刻，又有困惑不由从心底滋生——
“但是，它又是如何出现在骸骨山脉的？”
如此奇异的法门，这般强大，定然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它源自何方？
叶霄心念一动，把这困惑压在心底，因为他知道，这个答案不是现在的他能想得到的，起码在青竹苏醒之前，自己怕是找不到答案。
“只能等青竹醒来，问问她了。”
叶霄灵识扫过丹田，青芒依旧，形成大茧的模样把青竹笼罩其中，波动微弱，却是在稳步变强，让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青竹何时会醒来，但是只要能亲眼看到她在一点点的恢复，叶霄就不由觉得心安。
正在这时——
“叶兄，你怎么想？”
叶霄精神一震醒来，立刻看到烈无敌精芒闪烁的虎目，充满期待。似乎怕自己犹豫，又连忙多加了一句。
“叶兄弟放心，我敢保证，即便我烈阳圣主大人知晓此事，也绝对会支持我的。”
“叶兄弟只要同漪儿小姐在我烈阳族营地暂住几日，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待我完成突破，就同你一起前去！”
一起？
叶霄闻言精神一震，感知到烈无敌满腔的期待，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他真的是神弃一族的话，面对烈无敌这般承诺，恐怕早就答应了。毕竟，得到烈阳族的保护，和烈阳圣子扯上关系，对于普通武者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福缘，更别说还有机会得到烈阳圣主的栽培和守护了。
可问题在于——
自己不是真正的神弃一族啊！
目前，烈无敌等人探查不出自己身份的端倪，可一旦出去，直面烈阳圣主……
想到这里，叶霄的神色不由一紧。
那可是圣主啊！
超越通天层次的存在！
面对这等存在，恐怕连青竹醒来都无法遮掩自己的身份，更别说保护自己的周全了。
他一定会保护自己？
烈无敌说的确定，可叶霄真的无法相信，毕竟常言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青竹更曾说过，神弃一族对外界人族向来颇有偏见，各种冲突不断。一想到这里，叶霄就更无法淡定了，眉头紧锁。
当然，他也完全可以利用一下烈无敌，借用后者对自己的信任，强行冲入核心之地，获得人意花，但若是这样，待日后自己一走了之，烈无敌定然会被各种围攻，哪怕他最后得到了圣子之位，烈阳族的内部恐怕也会出现许多驳杂之音，质疑他的决策，陷入不忠不义之地。
一念至此，叶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斩断了思绪，神眸璀璨，望向满眼期待的烈无敌，轻轻摇头道：
“烈兄，此事咱们稍后再说吧。”
“只是那条密道，烈兄可否能为我详细介绍一番？”
稍有再说？
烈无敌闻言一怔，不由有些失望，异彩涟涟，没想到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霄还是没有当即答应。
“这么墨迹？”
当然，烈无敌肯定不会把内心的腹诽说出来，见叶霄询问密道之事，他也毫不拖泥带水，径直道：
“没问题。”
“那条密道，我们称之为，天人之隙！”
天，人？
听到这两个字，叶霄心头一动，只感觉一股层次感扑面而来，却也不打断，听烈无敌继续讲述。
只见烈无敌神色凝重，道：
“它的出现和存在，迄今为止也无从考证。有传闻说，它是我们信奉的神灵与人间的缝隙，早在神庙诞生之时就存在了，也有人说，它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暗夜圣主同神灵一战，撕裂了虚空而出现的。”
和暗夜族圣主当年一战有关？
叶霄闻言更是惊讶，眼底精芒连闪。尤其是，当烈无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发现，后者的神色很是平静，想象中的对暗夜一族圣主的憎恶并未出现。
这是为何？
直到烈无敌下句话传来，叶霄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当年那一战，确实带来了诸多不好的后果，神圃一夜之间灵性全失，在短短百年内，化为一片荒芜和狼藉，只有此地或者其他地方，底蕴强大，至今仍然可以诞生灵草，供我们所需，但数量与全盛时期不知道少了多少倍。”
“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天人之隙的存在啊，才保证了神圃还有一方净土，就在核心深处的地底，虚无空间之中。”
叶霄闻言了然。
实乃败也暗夜，成也暗夜。
暗夜圣主当年以下犯上，妄图诛神，着实引来了无数不好的后果，但却还有一线生机存在。
叶霄轻轻点头，以示知晓。
不过烈无敌此时所说的大多只是局限于传说的范畴里，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想要通过它，很难？”
叶霄主动出言询问，从烈无敌先前的语气中，他就隐约听出来了。果不其然，未等他话音落定，烈无敌面色凝重，重重点头，眼底精芒闪烁，严肃道：
“是。”
“应该说，其中凶险至极！”
“在我们三族之人没有发现现在的甬道之前，进入核心之地，靠的都是天人之隙，死亡率高的可怕。据我族前辈记载，当年百人队伍进入天人之隙，能有十人通过就已经算是运气相当好了，其中环境复杂，各种危机层出不穷，并且每次进入都不一样，前人的经验也极有可能是错的，相同的情况，若是用相同的手法去处理，甚至会产生截然相反的后果，诡异非常！”
“当年，我族不知道有多少天才死在里面，那段历史，真的是无法回想。”
烈无敌忍不住连连摇头，声色颓然，似乎对那段历史不忍追溯，对于天人之隙，更是又敬又畏，令叶霄都不由精神一震。
“连烈兄你也没有把握？”
烈无敌摇头。
“现在确实没有。”
“等我突破之后，或许能有五成希望吧。”
叶霄闻言大惊。
突破之后，才有五成希望！
他可是亲自见识过烈无敌的强大的，纵然只是切磋，两人并没有施展胜负手，但后者战力的强横也是呼之欲出，堪称当代年轻武者的最强者之一，可就是现在的他对于通过天人之隙也没有任何把握！
这么凶险？
震惊之后，叶霄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凝重肃穆，低垂的眼眸精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烈无敌似乎看出了他心思的沉重，宽慰道：
“叶兄弟别担心，只要稍等我几日，咱们一起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定然会大的多。”
是这样么？
叶霄闻言心头一动。
当然是这样。
但是，他此时想到的可不止是天人之隙中的难度，而是——
从一开始，烈无敌就直接道明了他的计划，通过天人之隙进入神圃核心，并且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改变过。
只是因为三族约定的桎梏么？
不！
在他看来，烈无敌之所以连从正常甬道进入核心区域只字未提，不止是因为这个原因，更因为——
花满盈！
烈无敌，对花满盈这般忌惮么？
想到这里，叶霄心头一震。当从赤练的口中知晓花满盈的名字和存在之时，他就已经把后者当作了大敌，必当铲除！
因为他不杀花满盈的话，花满盈就要杀他和花漪儿！
事实上，后者早就开始行动了！
“花满盈，这般可怕？”
叶霄心中对花满盈的好奇越来越浓，抬头望见身前的烈无敌，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精芒，想到之前赤练曾说过的话。
烈无敌和花满盈，曾有一战！
“是那一战的影响？”
以叶霄的性格，当然不是那种乐意戳人痛处，揭人伤疤的人，可是无奈，花满盈实在太神秘了，连赤练这个常年追随在他身边的人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在叶霄看来，若这方位面真的有人能比赤练更了解花满盈的话，也只有一个人了——
烈无敌！
曾和花满盈正面交手，并鏖战足足一个时辰的烈无敌！
想到这里，叶霄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了，开口道：
“烈兄，多问一句。”
“那花满盈，烈兄是否了解？”
叶霄问的谨慎，因为他知道烈无敌和花满盈早有一战，并且那一场战斗他还输了，当然不会直言把这件事挑出来，以免对烈无敌的影响太大。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便他问的已经足够小心了，气息平稳，可当听到他的询问后，烈无敌仍然瞬间色变，眉心一突，眼底深处寒芒闪烁，如同被激起了压在心底已久的魔障，面色冰寒如水。
不止是他，一旁的烈军也是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叶霄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面色大变的同时当即就要走上前来，似乎想要阻止，但是他刚迈动脚步，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无妨。”
“叶兄既然想知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烈无敌！
只见他冲烈军一挥手，沉闷的话音传来，只是在他的眼底深处，叶霄依然可清晰洞察，其中寒芒涌动，无尽战意汹涌，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烈无敌目光深邃，深深望来，道：
“一年前，我曾和他一战，那一战，我输了……”
叶霄闻言一扬眉。
虽然这件事他早就从赤练口中听到过，但是在这时候，他当然还要假扮一下才行，否则也太容易暴露了。
然后呢？
叶霄急迫想要知道关于那一战其中的细节，可还未等他来得及发问，只听烈无敌声音一顿，当再次传出，已经变得格外压抑和凝重起来，沉重如山。
“同样，那也是我今生与死亡距离最近的一次！”
叶霄闻言，蓦地大惊，近乎失色，骇然望向烈无敌。
死亡？！
那一战，烈无敌差点死了？！
赤练不是说，那一战他们最终告平，谁也没能奈何的了对方么？花满盈只是赢了半招而已。可从烈无敌的口中说出来，怎么就突然换了版本？
叶霄精神一震，眼瞳震荡，望着面色阴沉的烈无敌，突然意识到，或许，赤练看到的，并非全面，唯有身临其中的烈无敌和花满盈才知道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中，还有隐情！
或许。
花满盈的实力，比赤练曾对自己描述的，还要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