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弯月牙儿在云层中半掩半现,不一会儿就彻底钻入了浓厚的云层,整个天幕瞬间陷入了无垠的黑暗。
北安城的百姓很早就洗洗睡了,四周静得吓人。圣京宫里也是一如既往,每个人都按着既定的生活轨迹渡过这个平凡的夜晚。
除了那些适合在黑夜中游走生存的异类,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一切都显示着这只是个寻常的夜晚。
也有警醒的人察觉到这个夜晚的不寻常之处,比如街头总会响几下的狗吠没了,比如今晚北安城的百姓入睡得特别早,比如打更的更夫那面熟悉的铜锣声没再响起。
事情的逆转来自于君启帝榻前伺候的一个小丫环一声惊吼:“来人呐!皇上出事啦!”
“来人呐!皇上出事啦!”
“来人呐!皇上出事啦!”
……
于是就像击鼓传花一般,很快整个圣京就传遍了皇上出事的消息。圣京内外如同突然沸腾的锅,四周人影设定好般及时出现,而那个惊慌失措的小丫环则趁乱没入了夜色,从来没人注意她从何而来又将去何方,仿佛只是出来完成既定的使命就功成身退般消失了。
“看来,希望我这把老骨头出事的人还挺多啊。”皇帝大叔笑盈盈地说着,完全无视一屋子人的紧张。
“报!圣京南门攻陷!”
“报!圣京东门攻陷!”
“报!圣京西门攻陷!”
“报!圣京北门攻陷!”
一连串的报听得人心高高悬起,而那位本应“出事”此时正靠坐在床边品茶的皇帝却一派悠闲。
“丫头,过来喝茶。”皇帝大叔朝我招招手。
“大叔!要入戏,入戏明白否?”我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哦不,是急死丫头……
“嗯,入戏,丫头说得有理。来人,封锁四门!”皇帝大叔板起脸一声中气十足的令下,随后又偏头问我,“这样可算入戏?”
我只觉得额头挂满黑线,索性不再与他辩解,而是静观事态进展。
“相爷!请莫要扰了万岁爷休息。”
“皇上为国劳心至此,做臣子的前来送最后一程自是应当。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避免动乱,今晚定要安定国心。”
“太子……”
“太子身残体弱,不堪国之大任,朝中上下不服,上书另举明君。”
……
屋中众人互望一眼,眼中传递着彼此明了的信息“来了!”
白历四六八年三月三十日夜,大珉君启帝身体欠安,大珉国相秦照威*宫,意图谋权篡位,圣京中一片火光冲天。
然而对于北安城的百姓来说,这一夜却没什么大的动乱,只是在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才从告示中得知前一夜的惊心动魄。
偌大的皇帝寝宫灯光昏暗,龙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呼吸时有时无,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这么过去了,淡黄色的沙曼仿佛也掩不住那抹虚弱。
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龙床外两米处,静静望了几眼后那人开口了,微微颤抖的声线显示出他此刻的激动:“简擎苍,我终于等到今天了。”
“国相,是国相来了吗?”床上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行将就木之人。
“哈哈!你的国相早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你不知道吧?哈哈!反正你现在就快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来人兴奋地说道。
“咳咳咳咳……爱卿为大珉鞠躬尽瘁几十年,无论如何……都是我大珉国相……咳咳咳咳……”帐内的声音虚弱却平静,让来人有那么一瞬间陷入静默。
“少来虚情假意,我才不会为大珉鞠躬尽瘁!夺吾爱、毁吾颜,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才能雪我心头之恨呢?不过很快我就能给雅儿报仇了!”来人伸手抹了一把脸庞,露出一张鬼魅的脸来,一半妖冶绝世,一半却自下颚至耳边横呈着一条狰狞的疤痕。
“原来竟是你,呵呵……雅儿……我很快就能来陪你了……等我……”听到雅儿的名字时,帐内的人顿时如同回光返照般起了精神,那欢欣的语气让来人听了浑身发抖。
“你住口!你没资格叫雅儿的名字!我告诉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去找雅儿!雅儿是我的!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等你咽下这口气,我就将你尸身碎尸万段,让你魂飞魄散,永远也别想去找雅儿!”来人状若入魔,癫狂异常,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着。
“呵呵,雅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我和她两情相悦,她说不管她在哪里,心永远在我这里。而你却不能啊,安颜……”帐内传来低低的笑声,语气却是无比地温馨甜蜜。
“你住口!住口!雅儿明明和我青梅竹马,是你强抢了她,将她关进后宫这座牢笼!是你强自折断了雅儿的翅膀,她不快乐她不快乐!可她却不肯跟我走,只因你强要了她,让她怀了你的孽种!你居然敢玷污我的雅儿,二十多年来,每日每夜我都恨不能把你抽筋扒皮喝血吸髓!”
“雅儿不开心我固然有过,但你又能逃脱干系?身为长兄,却想亵渎自己亲妹,天理难容!雅儿想摆脱你,所以整日里郁郁寡欢,我只恨当初一心系在稳定江山宝座上,几次差点中了你的离间计,未能及时给雅儿排忧解难,一步错步步错……”
不知何时帐内原本虚弱异常的人说起话来已与常人无异,而这异常的现象却没能引起已陷入疯狂的安颜的注意。
“简擎苍,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将雅儿迷惑住了,她竟然连死都不肯见我一面!我好恨!不止你,还有幻瞳族那群老不死的,一个个都阻止我和雅儿相爱,什么人伦常理,什么世间大义,我通通都不想要!我只想要雅儿!她爱江山我就给她拿下这江山,她爱儿女我可以跟她生无数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就算让我天诛地灭我也不在乎,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死都不让我见一面……雅儿,你何其残忍……”安颜那张妖异的脸庞上笼罩着极度的忧伤和绝望。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可你曾想过秦相何其无辜,天下百姓人士何其无辜?还有雅儿的孩儿……何其无辜……”帐内的人已渐渐坐起了身子。
“天下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当年天下人是如何拆散我和雅儿,如何将我逐出幻瞳族,你又是如何毁了我的雅儿,毁了我的一切的!既是天下人负我在先,我又何必怜天下人?再说,你简擎苍的孽子,我更不必怜惜,没亲手杀了他已是我忍耐的极限。我就是要他眼睁睁看着他的亲生父亲如何死在我的手里!哈哈哈哈!”安颜身影一晃,屈指成爪就往床上的人袭去。
“啪啪啪!”几声响,四周突然燃起了无数灯烛,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内站满了无数人。
“你……”安颜不置信地瞪大了狭长的凤眼,全身绵软无力地瘫坐在龙床前的地上。再细一看屋中众人,床上坐着安然无恙的皇帝简擎苍,左边依次站着简陌言、太子、公子玄和我,右边站着满面怔忪的雪衣,外面包拢着一圈御林军。
“哈哈!我果然小瞧了你!堂堂藏影影主竟然是大珉三皇子简陌言,只恨我早没想到。既落入你手中,杀剐尊便。”安颜虽被恨蒙了心,骨子里却是有几分硬气,恨恨地瞪了简陌言一眼。
然后又将视线落到我身上:“想不到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你这幻瞳余孽。折磨了你七年,竟然还能死而复生!紫优契,我是该佩服你家血脉的独特吗?难道说老天都不肯帮我?”安颜望着我,凄然一笑,回首带些歉意地望了脸色苍白的雪衣一眼,闭上眼不再说话。
“原来,原来我竟真的不是娘的儿子……”雪衣喃喃道,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痛楚交替的复杂神色,抬眼望了地上的安颜一眼又望了皇帝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我和公子玄紧紧相握的手上,身子晃了晃,惨然而笑。
“雪衣……”我心疼地低呼了一声,突然知道自己离奇的身世,任谁也会无法接受。
皇帝大叔望着雪衣欲言又止,眼里满是疼惜。
雪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
一时间,屋内安静异常,众人心中各有所想,所以谁也没注意安颜忽然晃动的身影直直朝皇帝大叔而去。
“小心!”最先反应过来的公子玄猛然出声,同时身子往皇帝大叔边飞去,简陌言反应也极快,几乎在公子玄出声的同时就扑过去护住了皇帝大叔。
安颜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就要落到简擎苍的身上,一左一右而来的两条身影都赶不及阻止,嘴角不禁挂起一抹残忍的快意。
马上,他就要手刃仇人了!
“不要……”
前进的身子微微一顿,安颜恼怒地转身一掌劈下,却望见那张肖似日思夜想的人儿的脸庞上挂着一抹忧伤的笑容:“舅舅,同是一家人,何必相煎太急……”
一声舅舅把安颜震在当场,左右两边同时受了公子玄和简陌言一掌,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软软地坐了下去。
“报!东西南北门均已得到控制,叛党悉数落网!”听到外头传讯兵带来的消息,安颜神情彻底委顿,眼里的光芒消散,整个人如同毫无生气的木偶般瘫软在地。
雪衣生生受了安颜一掌,脸色愈发苍白,嘴角挂着血迹。
他望着身旁的安颜,轻轻纳入怀中,脸上的笑容却分外苦涩,比哭还难看,看得我的心揪着泛疼。
“雪衣,你受伤了,让我瞧瞧。”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此次自作主张将雪衣带入宫中,让他亲眼看见自己残忍的身世,我不禁自问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必了,身上的伤算得上什么……”雪衣的声音很飘忽,带着点不真实的味道,仿佛要腾空而去的仙人。
皇帝大叔见雪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向喜行不露色的脸庞上露出几许苦楚,垂在两边的手紧紧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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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雪衣。哎~发现填坑好麻烦啊,谢谢一直订阅的亲们~么个,马上马上结局来着。小兜有些舍不得,只是最近工作真的是没什么时间上网,结局有些匆忙,不过我一定会交代清楚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