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着薇薇,她正微笑着看着头上的红灯笼。
岁月静好啊,真希望能恒永久。
罗衡他们出来之后,也披上了外套,陪我们在院子里坐着。薇薇习惯性地靠着苏全安肩膀上,她始终没有低下头来,我看得出她脖子都有点难受了。
“罗衡,你也别回去了吧,你和莫莫一起留下来吧。”薇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她依旧仰头望着那些灯笼。我回头去看罗衡,他正看着我。我只好仰起头,和薇薇一起看着那些灯笼。
“我觉得这几天,我过得特别开心。莫莫,你也很开心吧。罗衡,其实你也很开心吧。既然我们这么开心,我们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傻姑娘。”我拍了拍薇薇的肩膀。
“我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你们回去,一定会有很不好的事情的。”薇薇呆呆地说着。
其实我也有这种不好的预感。我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我过得真快乐啊。可是我真的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吗?
“快12点了,我们赶紧去把烟花搬出来吧。”罗衡突然站了起来,冲苏全安喊:“苏全安,你过来帮我一起拿。”
两个男人走了进去,薇薇终于低下了头,她挪过来,抱住了我。
“莫莫,别走了吧。”
“薇薇,你不要这样说话。”我推开了她,心里觉得很悲凉。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啊,有自己的责任和自己要走的路。即便这里风景再好,也没有停留的理由。我知道我很想留在这里,可是我也知道我必须要离开,虽然,我不明白我回到上海是要做什么。
罗衡他们将烟花搬到了平屋上面的天台上,我和薇薇找了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包括树枝,长筷子,毛笔等),然后在上面挂上了灯笼。灯笼里面亮着烛火,我们每人手中提了一个灯笼,顺便也帮他们弄了两个,爬到了天台上。
拉萨这边的昼夜温差实在太大,白天我们穿个羽绒服,走在太阳底下,会热得想脱衣服。可是现在天黑了之后,我们穿了羽绒服,穿了大衣,戴了围巾,戴了厚厚的口罩,依然觉得特别冷。
再有十分钟,就是2月3号了,就是新年了。我们为了等这十分钟,颤颤巍巍地在天台上发着抖。
罗衡又有点咳嗽了,一直在清嗓子。薇薇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镶嵌在苏全安的身体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像只大熊一样。我和木木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往对方身上挨。
大家都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很沉默。我和薇薇中间隔了一个罗衡,就像是隔了一条银河一般,只能遥遥相望。
即将十二点了,远处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罗衡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打火机。
买了很多烟花,大的小的都有。客栈在一个很偏僻的郊外,这里是可以燃放烟花的。我和薇薇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怎么的,居然选中了同一个烟花。我正要推开,让她去点火的时候,她喊住了我。
“我们一起来放吧,莫莫。”
我走过去,和她一起点燃了引火索。不过几秒钟时间,“嗦”的一声,烟花上的封纸被冲破了,几缕火光飞一般窜上了天空,伴随着一声巨响,烟花炸裂开来,天空被染成鲜艳的颜色。绽放过的烟花,渐渐冷却了下来,失去了五颜六色,都慢慢地凋落,从高空无力落下。
紧接其后的烟花们,都陆陆续续窜到了天上,绽放,然后凋零。
我抬头望着这些烟花,也斜视着薇薇。她正抬头看着天空,眼神清澈,嘴角有笑容。我忍不住低声喊了她一声,她低下头看我,笑着走了过来。
“莫莫,明年我们再一起放烟花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
那边罗衡和苏全安,还有木木都在争先恐后地点燃烟花了。我和薇薇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几根手持烟花,用火点了。一边看天空中被炸开的烟花,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烟花。我们低声聊着天,慢慢地又扯到了以前的事情。
人和人之间,真的存在所谓的磁场吧。所以有些人相识数十年也像是陌生人,有些人刚刚见面就肝胆相照。我和薇薇的缘分,也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跨年就这样跨过去了,大家讲所有的烟花放完,然后就有些疲惫了。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各自准备洗漱睡觉了。
新年就这样来了。
第二天,罗衡就要回家了,他说他已经买了机票了。我很想留他多玩两天,想想也只能作罢。
罗衡告诉我说,他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要把李家和罗家的纠葛解释清楚。
他说:“莫莫,你在这边好好想想吧。如果可以的话,回来找我。”
我明白那句找他是什么意思,也只能笑笑,让他离开。我们谁也没有去送他,因为大家看我不送,也不好去送。
罗衡走了之后,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好像每次新年跨年都是这样,十二点一过,大家对这个所谓的新年就没有任何兴趣了。
我们将昨晚的那些烟花残渣全部打扫干净了,然后将院子里沙发上的瓜子壳糖果壳全部打扫干净了。薇薇看了一眼那些灯笼和串灯,有些难过地说全部收起来吧。
我们辛辛苦苦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布置的新年装扮,被我们一一拆卸了下来。只留下大门上贴着的那副春联,它虽然很丑,但是我们谁也没有贴。
我呆呆地看着那副春联,这是苏全安买的。他找到了一个现写春联的人,要那个师傅按照他的意思,写了这么一副春联。
“故人抱得新岁来,苍苔共与旧恨埋。”
横批是:苦尽甘来。
我不知道这是他想出来的对联,还是他抄袭的,或者说是薇薇的意思。这么一副不伦不类的春联,让我看着觉得特别温暖。
但愿旧恨全与苍苔共埋了,也但愿大家真的,苦尽甘来了。
在客栈里,又呆了两天之后,我手机上又有一个来自上海公共电话的来电了。我知道还是颂文,于是就走开了一些接通了他的电话。
“莫莫,你怎么还不回来?”他开口就责问我。
我笑了笑说:“颂文,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我了啊?”
他在那边苦笑了一下,说:“我从来就没有不喜欢你,之前一直想要你离开来着。可是现在木已成舟,我怎么做都没用了。莫莫,你早点回来吧,我希望我出国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
又是生离死别的情景,我内心有些好笑,却还是问他什么时候走。
“元宵节那天,爸爸说那天宜出行。”
我心里暗暗觉得奇怪,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在元宵节出行呢,大过节的,就不能推迟几天?再说了,我记得木木和爸爸说过,我们打算月底回来。
“莫莫,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爸爸说你月底才回,是吗?”
“是的,你为什么不等下个月再走呢?很着急吗?”
颂文在那边笑了,说:“我不着急,爸爸急啊。我就没有发现,爸爸就是特意让我们错开吗?”
我心里早有这样的怀疑,却不好接腔。敷衍着说,尽量提前回来,让他别想太多。
挂了电话之后,我自己在院子里想了很久。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做了,我当时来拉萨父亲都一直怀疑我是在生颂文的气,他大概是觉得我不想见到颂文,所以才急匆匆把颂文给送走吧。
我心里觉得有些感动,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回去就和薇薇说了自己要走,薇薇有些压抑,问我为什么。我想了想说:“反正我什么时候走,你都舍不得,那什么时候走,还有区别吗?”
薇薇低头沉思了一下,发现我说得挺对的,于是就点了点头,也算是同意了。
此后两天,我们继续上次未完的旅程,打算在离开之前,再多领略一下这边的风景。于是我们又去租车了,又去了一趟洋湖,去了一趟林芝,去看了一下大峡谷,也顺便去珠峰露了个脸。
一路虽然颠簸辛苦,但是景色怡人壮观,自认为是前生修来的福气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可惜时间不够充裕,只能匆匆看上一眼就作罢。
木木一路都很担心,总怕我出什么事,神经紧绷。看风景的时候,她都要拉着我的手,生怕她自己一个走神,我就会客死他乡。
不过好在佛祖保佑,一路无惊无险,我们安全地回来了。
回到拉萨之后,薇薇用了一天的时间来帮我们准备行李。在她的努力之下,木木的箱子贡献出来了,也不够装我一个人的东西。最后被逼无奈,我只好把衣服全部扔了,就用来装薇薇给我准备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吃的。
离开拉萨的那天,已经是正月十二了。薇薇和苏全安租了车去送我们,薇薇陪我候机的时候,问我什么时候再来。
我想了想,说有空了就再来。
薇薇挺高兴的,因为她知道,我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闲蛋超人。
飞机终于还是到达了,我和木木还是要走了。我每次回头,都看见薇薇在后面冲我挥手。她脸上笑容看上去还是挺高兴的,如果她不红着眼的话。
我坐在飞机上,即将起飞的时候,关掉了手机。
我看着下面的风景,心想我真是热爱这个地方。
后来我真的又一次来了这个城市,只是,来的理由,却是那么让人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