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是小五，这么多天以来，我头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莫小姐，罗总，晚上好！”小五从后视镜里冲我们打招呼，他的热情把身边乔安南的冷漠衬托得淋漓尽致。
车子开了很久，一直开到了浦东那边一个郊区。
我和罗衡饿了一晚上了，本来以为会在市中心吃，谁知道坐车都坐了一个多小时。于是，我们就一直哀怨地看着乔安南，看得乔安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边的一个店子，口味特别好，我敢说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味道。”乔安南装得跟个大尾巴狼一样。
“乔总的品位自然不用说，多等一会儿，也值得。”罗衡装得更像。
我不好抱怨什么，就安静地坐着。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停在了一个山庄前。
悠然山庄。
门童看见乔安南的车，就走了过来，替我们打开了车门。
“乔总，欢迎光临。菜刚刚上齐，祝你们用餐愉快。”门童接过车钥匙，就去泊车了。
小五在前面带路，乔安南走在他身后，我和罗衡并肩走在他们后面。
我一直打量着乔安南的后脑勺，他没有一点反应。我甚至怀疑，我今晚是透明的，乔安南从来没有看见过我。
静谧的包间里装潢优雅别致，沉木古桌上雕刻着花纹，两边各放置一条藤木长凳，木窗上悬挂一方木帘，两边垂挂两个木制灯笼。灯笼里亮着烛火，微弱只够照明房间，却不能照亮。
我和罗衡坐在了乔安南和小五的对面，桌子上琳琅满目摆了一桌。我闻到了剁辣椒的味道，那是我们湖南的口味。
“收购的股份全在莫莫名下，之前的那两个生意，应得的款项也在莫莫的账户里。这些我就不插手了，到时候，乔总直接自己与莫莫对接吧。”罗衡说了一句，就端起了酒杯，去敬乔安南。
乔安南终于高抬贵眼看了看我，他举起了杯子，与罗衡碰了一杯。
“多谢罗总了！罗总投入的资金，我会在一周内归还的，另外也会准备一份大礼，到时候罗总可不要客气。”
两人寒暄着，而我却始终没有说话。小五也终于意识到气氛不是很对劲，他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对着我使眼色，问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乔安南这次一回来，就好像和我有仇一样。
尴尬的饭局终于结束了，饭菜的口味的确很好，至少和我的口味很吻合。但是我一直心事重重，没有用心品尝就是了。
罗衡的车留在公司了，于是我们依然只能靠乔安南送我们。乔安南先送了罗衡，然后开车回了乔家。
“乔总？”我看路线不对，就疑惑地出声。
“先让小五回家，我等下送你。”乔安南头也没有回，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再说什么。小五回到乔家之后，乔安南亲自开车送我回去。
今晚的气氛，一直很诡异。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车上，乔安南也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是，他跟我回家了。
我一下车，正要说谢谢，就看到他在解安全带。他抬头，看着我说：“我上去喝杯茶。”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我又不是蒋玉，哪里有什么好茶可以招待。我几乎翻遍了整个房间，才找到了一包速溶咖啡。
“不好意思，乔总，这里没有茶，您是要喝点白开水，还是喝点咖啡？”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给他看了一下那个皱巴巴的咖啡。
“你平时在家喝什么？”乔安南瞥了一眼，根本看不上。
“白开水。”我老实交代了。
“那给我倒一杯白开水吧。”
于是，我找到了烧水壶，从厨房接了水，放到客厅烧。我一个独住，连饮水机都没有买。我能感受到乔安南在我身后灼热的视线，恐怕他这样高贵的人，从来没有喝过烧开的自来水。
我凄凉地笑了笑，转身和乔安南说：“乔总，要不您还是回去喝茶吧，我这边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乔安南看着我不说话，坐在沙发上，像个菩萨一样。
我没辙了，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
“这是罗衡那两次生意的钱，都在这张卡上，密码是980256,。”
乔安南没有接。
“罗衡，乔总。”他念叨了一声，神神叨叨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乔安南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深谈了，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去找了蒋玉，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知道，因为她怕我会去破坏她的订婚。”乔安南怡然自得。
“看来，你们还是很了解对方的嘛。”我苦笑了一声。
“我了解她，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找个人订婚，也知道她为什么要把我弄进去，也知道她为什么又把我放出来。但是，蒋玉一点也不了解我。”
“什么意思？”
“就算我没有进去，我也不会去破坏她的订婚的。”乔安南自顾自拿了烟灰缸过来，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我下意识问了出来。
“如果我说是呢？”
“那你也太残忍了，你明明知道她有多喜欢你。”我失望地看着乔安南。
“呵呵。”乔安南看着我的眼神又变了，充满了思考和质疑。
“所以，你其实不是在帮我，你在帮蒋玉。你希望我出来，是希望我能去破坏一下蒋玉的婚礼？”他眯着一双眼睛看着我，我猜测不出他的心思。
但是我艰难地点了点头，乔安南也点了点头。
水烧开了，我拎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蒋玉和你说了什么？”乔安南又问。
我不敢说，蒋玉和我说的话，我没有勇气说出来。我要怎么告诉乔安南呢，难道我要告诉他，蒋玉希望我和他幸福？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她说了什么。她是不是打算再次牺牲自己，然后把我拱手让你？”乔安南冷冷地笑了。
我没有说话。
“莫莫，你是不是觉得蒋玉很伟大？然后觉得自己也很伟大？”乔安南俯下身来，他凑近了，盯着我看。
“我觉得蒋玉很可怜。”我抬起头看着他。
乔安南又是冷哼一声，他伸出了细长的手指，捏住了我的脸。他凑得更近了，盯着我的眼睛，我似乎能看见他皮肤上的细微毛孔。
“莫莫，我警告你，你别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装清高，装伟大？我乔安南要做什么事情，我心里清楚得很，轮不到你们两个女人来指手划脚。怎么，以为我是个物品，两个人让来让去了？”乔安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冷，手上用力也越累越大。
他说完了，手一甩，我头砸在了沙发靠背上。
我连倒吸一口冷气都做不到，说不清是牙齿被捏疼了，还是脸被捏疼了。但是，哪里都疼，特别特别疼。就连头磕在坚硬的靠背上，现在也觉得疼了。
我别过头，狠狠地瞪着他，这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既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你倒是说说你要做什么？你要眼睁睁看着蒋玉嫁给别人吗？”
乔安南冷漠地看着我，说：“谁说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只是说不会破坏她的订婚，可没有说会让她和别人结婚。莫莫，我应该告诉过你。只要我和她没有死，我们一定会结婚的。”乔安南笑得很冷静，只是我觉得他的脸，和他的心一样扭曲。
“你什么意思？”我心寒地问了一句。
“你说得对，蒋玉嫁给别人不会幸福的。所以，我会给她幸福。”乔安南又凑近了，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乔安南笑了，阴狠地看着我：“莫莫。该给蒋玉的幸福，我一点也不会少她的。但是你，你觉得你从此就自由了吗？别做梦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让你和罗衡在一起的。除非，我死了！”
“你别扯到罗衡身上，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哼，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罗衡这样帮你？你以为你是谁？”乔安南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说：“莫莫，你愿意做个傻子，你就做吧。但是我不傻，我认定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的！”
“你已经有蒋玉了。”我颓败地挣扎着，失去了力气，坐回到了沙发上。
“所以呢？”乔安南走了过来。
“所以，”我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他，说：“既然你已经有了蒋玉了，那你就放过我吧。”
我想我是在请求他，但是乔安南只是笑了笑。
“可以啊，只要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立马就放过你。”
乔安南注视着我，眼神里带着玩味，又仿佛很认真。他这个人，我用尽所有心思去猜，也猜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们在“映”的包间里，灯红酒绿，乔安南搂着我。他亮着眼睛和我说：莫莫，什么都是一时的。
他现在也是这样一个眼神，清澈疏离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