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连忙拉着我,伸手在我脸上摸来摸去。
“莫莫,你怎么啦?又被吓到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一个激灵。看着父亲紧张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责备,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爸,你带她来做什么?”我继续冷冷地问了一句。
父亲拍了拍我的手,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居然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孙倩雯,往家里走。
“等下就和你说,现在先吃饭吧,爸爸饿惨了。”他跟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地走进家,大声招呼小美上饭菜。
小美很快就把饭菜都端上来了,看见孙倩雯,居然又去拿了一套餐具出来。我悄悄地看了看孙倩雯,她居然也在看我,居然还冲着我笑,吓得我立马就低下了头。
父亲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自己坐在主位,让我在右首,让孙倩雯坐在了左首!回想在家呆了这么久,小美和其他人不管是谁,从来没有和我们共桌一起吃过饭。他这么重视这个孙倩雯,我总有一种很诡异的预感。
我担心,父亲会告诉我,这个孙倩雯,是他另外一个女儿。
这么一想,我真心觉得有点怕了。万一他拉着我的手,说大家以后是一家人,说相信我会接纳孙倩雯的存在。那我要怎么做?一枪打死孙倩雯?还是一枪打死我爸?
上帝作证,这顿饭宾主尽欢,至少我父亲这个主人和孙倩雯这个客人,还是相处得很愉快的。至于我,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直到我咬了一口尖椒。
吃完饭之后,父亲带着我去了书房,让小美带着孙倩雯在家里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
“莫莫,你还记得小高不?就是上次你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小姑娘。”父亲亲切地拉着我的手,询问着。
“记得,就是刚刚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嘛。”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这印象可是太深刻了。
当然,我不认为她是什么小高,她就是孙倩雯,就是我在乔安南家见过照片的孙倩雯!
“对,我就知道你还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过,你有一个姓孙的朋友,和她长得很像吗?”
恩,这都是当时说过的谎,只能继续圆了,于是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和你何伯伯聊过了,你何伯伯和我说,你和你其他朋友都很想念你那个姓孙的朋友,还说,你们特别希望她能回到你们身边。”父亲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恩,这还是当时说过的谎。不过,这个谎言不需要我圆了,因为我当时我处于“被催眠”状态,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
于是我一脸茫然地看着父亲,惊讶地说:“我没有和何伯伯说过这种话啊!”
父亲深不可测地笑了笑,站起来从书桌里面拿出了一支钢笔。他又坐回到我的对面,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莫莫,你知道催眠吗?”
局势已经不容我掌控了,我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何伯伯不仅仅是个心理医生,还学过催眠。之前我带你去你何伯伯家,你伯伯说你这种情况最好是借住催眠,来听一下你内心的想法。所以,我们也没有告诉你,就私自对你进行了催眠。”父亲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看着我问:“莫莫,你不会怪爸爸吧,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啊。”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他这话都能说出来了,我还能怪他什么呢。
“不过,你两次催眠的过程,你何伯伯都录下来了。他说你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如果你想听,就听一下当时你自己说的话吧。”父亲说完之后,把钢笔拿了出来。
作孽啊,这居然是一支录音笔!
“莫莫,你为什么会被高茵木吓到呢?”
“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你认识的人叫什么名字呢?”
“孙倩雯。”
“你怎么认识孙倩雯的呢?”
“我,我朋友认识孙倩雯,他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这样啊。莫莫,来,呼,吸,呼,吸。你闻到青草的味道了吗?这里很安全。莫莫,别怕。你在睡觉,醒来就会忘记这些事情的。”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好了,我们跳过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怕孙倩雯呢?莫莫,告诉我,你为什么怕孙倩雯?”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到我了。我回想起来,第一次催眠就是以这尖叫声结尾的。看来,第一次的催眠内容就到此为止了。
录音笔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播放了。
“莫莫,你最近还会觉得害怕吗?”
“不会了,我相信是我认错了人。”
“你和你的朋友,叫乔安南的那个朋友,是不是特别想念死去的那个孙倩雯啊?”
“是啊,我们都很想她。”
“莫莫,你们是不是很希望孙倩雯可以回来啊?”
“莫莫,你希不希望,你朋友回到你身边陪着你呢?”
“我希望,希望我朋友回到我身边。”
恩,其他的就没有必要听了。因为我只要听到这里,就知道,我彻底悲剧了。我双手捧住了脸,低下头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莫莫,爸爸听了你们的谈话,觉得很不对经,你知道吗?”
“哪里不对劲?”我有气无力地反问了一句。
“你以前没有见过孙倩雯,只是看你朋友给你的照片,怎么就这么喜欢孙倩雯呢。而且,你之前和爸爸说,小高像你在湖南因白血病死掉的朋友,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孙倩玉。这是怎么回事?”
我捧着脸,继续一言不发。他一直在追问,而我,我一直在找借口!
撒谎和圆谎是很需要技巧的,毕竟,不是每一个谎言都能串通起来的。比如说,我现在的这三个谎言,已经很难串通了!
在这一分钟里,我动用了我所有的脑细胞,终于找到了一个非常烂的借口。这个借口能不能骗过父亲,就要看我的演技了。
于是我大喊一声:“爸,您别问了好吗!”
我抬起头,眼里全是用尽所有力气才挤出来的泪水,一脸哀愁地看着父亲。
“爸,那个孙倩雯,我的确没有见过面。我和她是以前很多年的笔友,后来莫名其妙失去了联系。我在朋友那里看到了她的照片,朋友告诉我,她已经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我们以前聊得很开心。我一直以为她不再回我的信是因为讨厌我,我觉得自己误会了她这么多年,我觉得自己很过分。”
我说得越来越认真了,这个谎言也编得越来越像样了。我自己都快相信了,好像真的有个好朋友白血病死了,我愧疚伤心不舍,居然真的哭了出来。
父亲手忙脚乱地拍着我的肩膀,一边给我抽纸,一边轻声道歉细声安慰。
我莫名其妙被自己给弄哭了,哭了一阵想起了罗衡,突然就好难过。又想起了薇薇,我更难过了。再想一想乔安南,我哭得更厉害了。
哭了大半个小时,我才终于平息了下来。我已经不想和父亲讨论孙倩雯的事情了,于是我说我很累,要去睡了。
父亲没有拦我,体贴地送我到了楼上。我可能是真的困了,居然也就睡着了。
我本以为我一觉醒来,孙倩雯就消失了,结果我被孙倩雯给喊醒了。听见有人敲门,爬起来去开门,门一开,就看见孙倩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真是睡着做美梦,醒来就是噩梦啊。
“赵叔叔让我叫你下去吃饭。”她对着我甜美的笑着。
我穿着睡衣从她身边飘了过去,飘到了楼下。可能装作看不到她,她就真的不存在了吧。
“睡这么久,不头痛啊。”可能是听见我的声音,父亲转过头来笑着说了我一句。
“爸,为什么她还在我们家?”我飘到了父亲身边,毫不客气地问了出来。
“本来下午就要和你说的,你又说你困了。”他总是不痛快地回答问题,总要先说一句废话。
“昨天晚上我不是和你说了嘛,要给你找个年纪相仿的保镖啊。我看小高和你年纪差不多,就觉得正好”
“什么叫做你昨天晚上和我说了!”我匪夷所思地打断了父亲。
父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我昨天和你说了啊,我说小周那个保镖挺好的,想给你也找一个,问你觉得怎么样,你说挺好的啊!”
我思索了一下,再一次绝望了。昨天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光顾着想罗衡的事了,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而已啊。
自作孽不可活!
“爸,保镖这种事情吧,还是要找点有技术的才行啊,您找个弱不禁风的,是要我保护她吧。”我徒劳地挣扎着,回头看了孙倩雯一眼。
孙倩雯已经走下来了,就站在我们旁边听我说她坏话。看我回头看她,她就冲我非常文雅的笑了笑,然后在腰上摸了一下。
这姑娘厉害了!她从腰上摸了一柄小小的飞镖出来,顺手一甩,十米开外客厅门口那只大花瓶应声而碎。她转过头,对着我笑了笑,说:“小姐你放心,我是受过训练的!”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粉身碎骨的花瓶,又呆呆地看着孙倩雯。
“高小姐,那个花瓶,价值13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