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曜的刀断了。
断刃插在魔龙第三根趾爪的鳞缝间,这把刀是他血战三天中留下的第七把残兵,龙鳞碎片混着他的血肉嵌在岩壁上,整座峡谷已看不出原本颜色,满地猩红被龙息灼成焦黑的硬壳,又被鲜血反复冲刷。
“武道尽头原是这般滋味。”
三十七处贯穿伤在他古铜色身躯上形成血色脉络图,每道伤口都在喷涌真气——这是他将肉身炼化成兵器的代价,三日前他震碎丹田气海,此刻没滴血都燃烧着三十年精纯罡气。
魔龙的利爪裹挟着风雷劈下,他不退反进,破碎的膝盖骨擦着龙鳞暴起火星,借助反冲力跃上龙首,右拳指节早已磨成白骨,却依旧精准轰入龙目,“这一拳!替天下众生!”
龙血如熔岩喷溅,却在触及他身躯时被护体罡气蒸发成血舞,林景曜的脊柱发出龙吟般的铮鸣,周身毛孔迸发的拳风在龙颈处犁出深可见骨的沟壑,这是武道极致的“以身饲拳”,每道拳风都在抽离他的生命。
“痛快!”他大笑间喷出破裂的脏器,右手并指如刀,灌入龙心,魔龙暗金色的瞳孔首次浮现出惊惧——这个没有灵根、不通术法的凡人,竟然用最纯粹的肉体撕开了他的不朽龙躯!
天地在哀鸣。
李济世与一众大军在三十里外就被罡风掀翻,战马七窍流血而死,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龙渊峡谷中央的血色风暴,那是武者燃尽生命引发的天地排斥——林景曜的拳意太盛,连天道都在隔绝旁人靠近。
“给我破!”他大吼着劈开一道拳风,肩甲几乎在瞬间就化成了齑粉,当他第九次被气浪掀翻时,远处的龙吟突然断绝,一道白光灌入九霄,魔龙的百丈龙躯轰然倒塌,而那道残破的人影仍立在龙首之上,独臂死死扣着龙角。
(三日前·北方大营)
“若我能杀了魔龙,你便称帝如何?”
“那你可得做王爷,没有你,我怕会变成个昏君。”
“王有什么好当的。“他忽然望着篝火出神,”我只想能再见到她.....”
“她......”
“所以这龙非屠不可。”他摔破酒坛起身,“等我轰开乌云,你定要还天下个清明!”
当李济世撞碎最后一道气浪屏障时,铠甲已经碎成了齑粉。
魔龙庞大的身躯支离破碎,暗金色心脏半露在外,每跳动一次都震落一大片碎石。
“来的好。”魔龙半颗头颅垂在血泊中,竖瞳映着唐寒枫扭曲的面容,“你兄弟燃尽生命重创与我,倒是给你铺了条通天帝路.....”
剑鸣乍起。
剑锋刺入的刹那,魔龙躯体突然崩解成万千血珠,猩红雾气在空中凝成百丈龙影,“楚王、晋王、秦王,肉身虽毁,魂灵不灭,吾会再次踏着鲜血和哀嚎而来.....”
“那就再杀你一次!”李济世斩断龙角掷向那虚影,断角穿透虚影钉入山崖,“待你重现之日——”他扯下帅旗覆在挚友残躯上,“景曜自会再执屠龙刃!”
三日后,龙渊峡谷飘着黑雪。
十万百姓的血指印铺满九丈素娟,从峡谷口一直延展到中军大帐前,老人捧来孙子冻僵的小手按在娟上,嘶声道:“请将军承天受命!”
李济世独坐断龙岩,掌心摩挲着半块染血的虎符,当第十个洲的降书压在帅案时,他突然起身劈断大帐前的王旗,“即日起,国号出云——取他破云见天那一拳的武道真意!”
称帝大典设在魔龙骸骨堆砌的祭坛前。
他扯下玄甲战袍铺作龙椅衬垫,将林景曜的金锏溶入传国玉玺,工匠在玺侧刻下细纹:八十一痕合屠龙拳,九道血槽嵌魔龙鳞。
“年号景曜——”
新帝的嗓音混着北风卷过焦土,“要让这二字刻进每粒尘土,要让后世提起武道巅峰,头一个想起林景曜!”
工部三百匠人熔了十万将士的残剑,铸成九十九尊青铜像。
林景曜的塑像右拳向天,拳锋纹路复刻屠龙时的骨裂痕迹:左掌虚按,掌心凹槽嵌着半枚虎符,新帝亲题牌匾,“武道通天者,当如是。”
塑像脚边除香炉外,还有一方玄铁匣——匣中收着各地武者投来的断刀,匣面刻着新帝朱批:“武道不绝,英魂不灭。”
追封诏书用龙血写就,晾在魔龙皮制的战鼓上风干:
“朕兄林景曜,以武镇山河,以血开太平,今封一字并肩王,位同帝王,万古不佻。”
诏书传抄各州时,驿马鞍鞯皆系白麻,边关城头新悬王旗,旗面无纹无绣,唯有用龙须绣着八个血字:
【与尔并肩,方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