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日宴回到景江小筑,沈慕乔直接去了老太太生前的房间。
坐在床沿,沈慕乔一只手轻抚铺得平整的床单,指尖微麻,心头的空虚和无力一点点放大。
在思念膨胀到一个极点前,沈慕乔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答应过的,不能让悲伤和想念将她吞噬。
回到房间,沈慕乔收到一条微信昵称是“阅挽”的微信消息。
“一切顺利。”
沈慕乔回复:“保护好自己。”
阅挽:“我知道。”
沈慕乔没再回复,拿着睡衣去洗浴室洗澡。
约二十分钟,沈慕乔擦着头发从洗浴室出来,看到静立在窗台前的高大男人时,步伐顿了顿,随即如常的走到梳妆台,从底层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插上插头,坐到椅子上正要打开吹风机吹头,手上一空。
沈慕乔扭头看向身后。
贺时卿沉默的与她对视一眼,兀自打开吹飞机,替她吹头。
有热气氤氲到脸上,沈慕乔抿嘴,默然转过头,从镜子里看站在她身后,眉目冷淡却卷着细致给她吹头发的男人。
沈慕乔一头长发柔顺如丝绸,浓密且光泽,五指插。进她发丝间,青丝从指尖毫无阻隔的穿流而过,有种说不上的柔软,萦绕上心尖。
贺时卿低着黑眸,菲薄的唇因为专注轻抿着,印在镜子里的面庞,沉毅而立体,霸气里夹着一缕不容人造次的肃冷。
这个男人,是个“恶名”与容貌呈两种极端的存在。
沈慕乔心里这般想着,老太太临终前的话,不期然闯入脑海。
老太太把她交给贺时卿,让贺时卿照顾她……
当时来不及多想,之后每每想起,都觉得震惊得不敢相信。
老太太明明生怕她与贺时卿有一丝的往来,巴不得他们形同陌路,而一直以来,老太太都在践行这个准则。
然,老太太却在撒手人寰间,让她叫来了贺时卿,并且,还把她托付给他……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电吹风里传来的气流声消失,沈慕乔感觉到头顶被抚。摸了两下,她抬起眼皮,看着镜面上,除了她以外的那张脸,心下的疑惑在这一刻没有任何的隐藏,直接问道:“为什么?”
贺时卿明明可以从镜子里看沈慕乔,他却不,而是低头看沈慕乔:“什么?”
“奶奶为什么让你照顾我?”沈慕乔的语气,以及此刻的眼神,无不写着费解和茫然。
贺时卿默了默,如实道:“不知道。”
沈慕乔望着他。
贺时卿:“……”
她眼底的困惑太浓,贺时卿没办法坐视不理,道:“或许老太太觉得我有保护你的能力。”
“奶奶以前说你很危险,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余生会不得安宁。”沈慕乔道。
“……老太太还是不了解我。”贺时卿心下闷沉,嘴上却照顾着沈慕乔的心情,尽量用温和的语句表达他的不认同和不满。
沈慕乔却看到贺时卿黑眸里一闪而过的郁闷,不知为何,心下有了一丝松动:“奶奶说你性格暴虐,霸道,极端还偏执,对我只会强取豪夺,野蛮抢占,丝毫不顾及我的想法和心情,所以你对我步步紧逼,不是因为你心里有我,没我不行,而是,你觉得身为男人的尊严被挑衅,是男人的劣根性。”
贺时卿看着沈慕乔。
老太太会对沈慕乔这样评价他,贺时卿有些清楚,有些不清楚,也不认可。
但是……
“老太太泉下有知你在我面前出卖她,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贺时卿不冷不热道。
沈慕乔盯着贺时卿微绷的脸,十多年的相处,知道他是不高兴得很了,但不知为什么,忍着不悦。
“奶奶对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也都是我的想法。”沈慕乔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继续就这个话题道。
贺时卿眉骨微耸,默然睨着她。
“难道不是吗?”
沈慕乔声音轻了轻,“我十八岁以前,你虽然没有对我做过过分的举动,可是你背地里使手段,无论是在学校还是校外,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男女不限。托你的福,从小到大,除了顾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刚满十八岁,你就原形毕露,把我带到兰乔别墅强迫我……”
“我只是想亲吻,是你一直反抗……”
“我为什么不反抗?”
沈慕乔蹙眉,“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做那种亲密的事?我反抗你都那样,我要是不反抗,你岂不是……”
沈慕乔咬住下唇,没说出口。
贺时卿盯着沈慕乔,呼吸几分沉,仿佛是不认沈慕乔这个说法。
“那之后你更是变本加厉,不分场合动不动就欺负我,我就想,你根本不是贺氏集团的继承人,而是恶霸土匪。”
沈慕乔直直看着贺时卿,“也会想,你是不是跟我有仇,所以专挑我讨厌厌恶的事做!”
“你是我的全部,你不开心,我只会恼怒……我不是变。态!没有以折磨心爱之人为乐的癖好!”贺时卿沉着脸道。
心爱之人……
沈慕乔听了许多次贺时卿说她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心肝……可“心爱之人”这个称呼,在记忆中仿佛是第一次。
或许以前有过,只是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沈慕乔心窝不期然的温热,这样的反应陌生,却令人心生悸动,也心生惶恐。
沈慕乔蓦地站了起来,什么不说的朝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慕乔心头一紧,没来及转身,手腕被从后扣住,跟着她被原地拉拽着转了一圈,肩头叫一股力道握住,将她整个人抵到墙壁上。
眼前骤然放大的俊颜,让沈慕乔一口气,一下悬到嗓子眼。
贺时卿浑身散发着让沈慕乔熟悉的冷焰般的气场,热气和寒气同时并存在他周遭,极致的矛盾,只会让人觉得危险忐忑。
然而,意料之外的,沈慕乔这次只有忐忑,却不觉得危险。
贺时卿低头,两张脸猛然间近得几乎看不清对方的五官。
沈慕乔呼吸轻了轻。
男人暗哑的声线随即钻进了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