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府的途中,那辆华贵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车顶四个角悬挂的紫铜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车轱辘碾压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在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马车走到一半,苏暮白突然想起有要事前去处理,叮嘱凌菲鱼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待会过来寻她一起回去。
凌菲鱼找了间雅致的茶馆,来到二楼的厢房歇歇脚,如烟则为她斟了盏热茶。
就在主仆俩悠闲品茶彼此说笑时,只见如烟突然指向窗外,惊呼一声。
“姑娘,你瞧,那不是我家小姐吗?”
凌菲鱼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那茫茫人海中,一眼便捕捉到那熟悉的身影,即使身穿素衣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与生俱来的书香门第气质,正是了无音讯已久的叶婉槿,在她身边的那位满脸慈爱的妇人,正是叶夫人。
“母亲,这支玉珠钗好不好看?”
叶婉槿挽著叶夫人来到卖首饰的摊铺前,爱不释手的拿起一支玉珠钗,在头上比划著。
“好看,我家婉槿本来长得就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
叶夫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抬手帮她将额前凌乱的发丝挽至耳后。
凌菲鱼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悸动,连忙起身朝前微微欠著身子,迫切地想要看清那对母女俩,却见她们有说有笑着逐渐被人流淹没。
“姑娘,要不要去见见老夫人?”
如烟急切地说,毕竟是叶家精心教导出来的婢女,这份主仆恩情始终铭记于心。
凌菲鱼内心十分迫切的想要去见她们,想问问她们如今在哪里安身立命,之前叶宅也派人前去打听过,只可惜都了无音讯。
可是,当她亲眼目睹叶家母女俩如今看起来很是温馨幸福的生活,委实不忍再现身前去打扰,倒不如就让她们过上普通百姓家安稳的日子,不再跟着担心受怕,也不必再受到她的任何牵连,便已是莫大的慰藉。
“不必了,看着她们如今平安幸福的样子,我便已经知足了。”
说著,目光无意间落于窗外正下方,此时刚办事归来的苏暮白正玉树临风的站在街上,将手中刚买回的糖葫芦和生煎包等小吃举给她看,眼底透著宠溺地笑意。
“我现在也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守护我生命中最爱的两个男人。”
凌菲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前半生都在为了努力报恩活着,往后余生她要为自己而活。
一个月后,太傅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漫天的霜雪像轻盈的玉蝴蝶相互追逐嬉戏,萦绕在院中翩翩起舞,屋檐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冰锥,在红灯笼的映衬下,折射出清浅的光亮。
膳厅内摆了几大桌满月酒,此次并未邀请太多达官贵人前来,几乎来的都是熟人走亲戚。只想几家人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说话,热闹下,平平淡淡才是真。
凌菲鱼身穿淡紫色的云纹袄裙,下著珍珠百褶裙,洁白如玉的脸上,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像绽放开来的一朵琼花,眉目间展露著笑意,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前来道贺的宾客,苏暮白则在和许久未见的友人相谈甚欢。
这时,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太傅府门前,紧接着一道墨色身影率先下了马车,转身一把将鹅黄色的倩影亲自抱下马车,四目相对的刹那擦出情意绵绵的火花,难分难舍。
“阿玥,以后我们若是有了孩子,满月酒也不必过于铺张浪费,就宴请些好友前来热闹下就行了。”
花雨棠一进太傅府,见虽然没有宫中皇子们摆满月酒时的大气阔绰,却处处透著温馨幸福的气息,颇为动容,不禁开始和南无玥设想以后有孩子时的美好生活。
“好,一切都听从我的小公主安排。”
南无玥满脸宠溺听她喋喋不休地畅想未来,眼下历经了种种生死考验,终于完婚了,深受陛下的器重,不论是护国大将军,还是驸马,这些权力地位远远不及一个她,她才是生命中最珍贵,最值得守护一生的女人,此生只想给予她无限的宠爱。
凌菲鱼笑着迎上前去,只见花雨棠像只蝴蝶似的飞扑上来,与她热情相拥,然后一脸兴奋的从南无玥的怀中取出一只梨花白玉盒,里面是专门赠予苏御的长命锁以及一对金手镯。
“这是我给御哥儿的一点心意,小鱼儿咱们可说好了,御哥儿可是我相中的未来女婿,这门娃娃亲我们可就定下了。”
南无玥忍不住打趣道。
“我的小公主,你怎么就能确定生的是女儿呢?”
凌菲鱼见她气鼓鼓地噘起小嘴,挥起小拳头正欲教训他,连忙笑着说。
“肯定能,你这头胎万一是对龙凤胎,不就能结亲了。”
突然,院中传来林啸一惊一乍的大嗓门,紧接着一道黑影“嗖”地一声蹿了过去,抢先一步从地上拾起掉落的绢帕,搀扶住身怀有孕的如烟。
“娘子,让你回屋歇著,这些脏活苦活累活都交由我来干。”
林啸见她一刻都闲不住,整日都揪着心,目光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苏暮白见状,于是不动声色地走到凌菲鱼的身边,低语道。
“夫人,你就放如烟休息去吧,省了林啸这般心不在焉的直惦记他媳妇儿和肚里的孩子。”
这话正巧被和林啸嬉笑打闹的如烟听见,于是咧嘴笑道。
“二爷,我家姑娘早就勒令我回屋休息了,可是我早已习惯了伺候姑娘的日子,实在是闲不住。”
这时,只见柳嬷嬷抱着刚满月的苏御出来面见宾客,众人纷纷围上前去将带来的贵重礼品逐一奉上,对着他便是喋喋不休的称赞,简直是人见人爱。
“夫人,吉时已到,该入席了。”
苏暮白说着便伸手搀扶住她,却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时不时总是望向门外,就在两人同时转身准备进屋时,忽闻背后传来小厮地高叫声。
“侯爵夫人到。”
凌菲鱼心中一喜,连忙转身望去,只见南宫云如今又身着锦缎绣花袄裙,打扮的雍容婉约,却相比于从前低调许多,早已改变过去奢华的生活。
“嫂嫂,您终于来了。”
南宫云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来,如今侯府在他们夫妻俩的共同帮衬下,俨然恢复了往日的荣华富贵生活,却并不忘本,依旧保持着节俭度日。
在她心中始终有个远在天涯海角的牵挂,支撑着她努力的将苏若雪抚养成人,把侯府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期盼著与君相逢之日。
“开席了,开席了......”
这时,只听膳厅传来一声高叫,宾客们纷纷入席就座,顿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回荡在偌大的太傅府,门窗上倒映着数道推杯换盏的影子,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瑞雪兆丰年,转眼便到了岁末一页。
凌菲鱼立于城楼之上,眺望着白雪皑皑的天下,徐徐寒风夹杂着雪瓣从脸颊拂过,那股刺骨的寒冷直往骨头里钻,令她忍不住将领口拉紧。
入目皆是难得一遇的盛世雪景,城门下那人声鼎沸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劳作的商贩正沿街吆喝,行人络绎不绝,一切正朝着蓬勃发展,共享这盛世繁华,心中也总算尘埃落定。
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有欢笑,有泪水,有辛酸,有痛苦,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禁为她这传奇的前半生唏嘘不已,也算是无意间成就了替嫁的一段佳话,成为坊间脍炙人口的传说。
就在她想得入神时,突然肩头搭上一件大氅,只听耳畔传来温润的嗓音。
“夫人,纵使这世间繁华似锦,权利、地位,于我皆是过眼云烟。”
凌菲鱼听闻,回眸对上那双如墨深黑的眼瞳,莞尔一笑道。
“暮郎,我懂你。人生在世,平平淡淡才是真。”
“走,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