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还晴空万里,转眼到了夕阳迟暮,只见天边迎来了黑压压的乌云,随着雷声轰鸣,好似塌了天般下起了倾盆大雨。
凌菲鱼端坐在厢房内,桌上早已备好了饭菜,翘首以盼苏暮白归来。
自打苏夕迟夫妇俩前脚刚离开府上,颜璎洛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好像府中的女主人似的,自顾开始观赏起府中的环境,并且命人收拾出一间比较雅致幽静的屋子供她暂住。
凌菲鱼深知待客之道,表面上不好回绝,于是吩咐了熙春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她,以免她又背地里捅出什么大乱子,存粹是给府中添堵。
直到整片天空完全黑沉下来,门檐两侧以及走廊上悬挂著一整排大红灯笼逐一亮起,这才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林啸的撑伞下,匆忙赶往厢房。
“大人,您回来了。”
凌菲鱼原本黯然的双眸在他出现的那刻,瞬间闪过一抹光泽,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掏出绢帕擦拭着他身上飞溅到的水滞。
就在苏暮白刚入座,便招呼正欲帮他温酒的凌菲鱼坐下,并且屏退了众人,单独有话同她说。
“我都已经听说了,侯府那边又来找你麻烦了?”
凌菲鱼见他即使不在府中,任何消息也始终瞒不过他的耳朵,于是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的阐述了下,并且表示。
“颜姐儿执意要留下,想必是婆母授意的,我不敢轻举妄动,一切还是得由大人定夺。”
苏暮白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静静地凝视着她,轻语道。
“太夫人一心想让我将颜璎洛纳为妾,夫人意下如何?”
凌菲鱼见他又开始把难题丢给她去处理,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不知为何,若是换作以前,这属于他的私事,她根本无权过问,也并不在乎他想纳多少个妾室。
可若是他当真将颜璎洛纳为妾室,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后,整间厢房静悄悄的,唯有那细密的雨丝敲击著窗棂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响。
苏暮白从她那落寞的眼神中,一眼便洞穿了她的小心思,原本见她迟迟不作表态,还以为她当真无所谓,稍微感到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安慰。
“我今日已经向陛下请旨……”
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向满脸紧张的凌菲鱼。
他果真向陛下请旨和离之事了。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可是真的走到这一步,她心中反倒不舍起来。
甚至,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想要大哭一场。
凌菲鱼简直是坐立不安,双手紧张得死死地揪著袖口,险些将其扯烂,心跳如雷贯耳“咚咚”跳个不停。
就在她等待宣判之际,只听耳畔传来苏暮白的一声轻笑。
“陛下深深地被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坚心所打动了,特意准许我此生都可不纳妾,与夫人共赴白首。日后,就算是侯府那边说破大天来,也不敢忤逆陛下的旨意。”
凌菲鱼喜闻这个好消息,原本还愁眉不展的脸上瞬间展露出笑颜。
可转念一想,他不是还说过迟早会向陛下请旨和离,这不明摆着把他传宗接代的路都给堵死了,日后两人分道扬镳后,他难道决心此生不娶,终老一生?
“快吃饭吧,我都饿坏了。”
苏暮白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连忙扯开话题,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却忽闻门外传来熙春面露难色地禀报。
“二爷,夫人,颜姐儿淋雨受了凉,病倒了。”
凌菲鱼听闻此言,下意识地朝苏暮白看去,只见他手中的筷子忽地一顿,继而脸色阴沉的重重地搁置下碗筷。
“有请大夫前去瞧过?”
苏暮白剑眉紧蹙道,但凡提及到颜璎洛,便心生反感,以前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想不到长大后竟然也变得七窍玲珑心起来,可碍于两家世代交好,还得顾全大局,不易彻底撕破脸。
熙春如是说。
“已经请大夫瞧过了,大夫开了几副药,叮嘱好生休养几日便可无碍。不过……”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暮白没耐心地用骨节分明的指头敲了敲桌面,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颜姐儿一直在哭,说长这么大,每次生病都没有亲人在身边,她好想让二爷过去陪她说会话。”
熙春说完,便不安地朝凌菲鱼投去目光,担心会惹得她不悦。
凌菲鱼并非那种小鸡肚肠之人,既然颜璎洛留在府中小住,自然是不能怠慢了她,以免她又跑去太夫人那说三道四,惹得两家人都不欢而散。
“大人,颜姐儿毕竟是客,我们身为主人家,于情于理也该去探望下她的病情。”
说著,便暗中观察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生怕稍有不慎说错了话,他又莫名其妙的生起闷气来,每次都让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苏暮白听她这样一说,紧蹙的剑眉稍稍舒展开来,意味深长地开口。
“既然夫人发话了,那我出于礼节便去探望下她好了。”
就在他起身刚跟着撑伞的林啸离开,凌菲鱼连忙唤来如烟去取来血灵芝,匆匆跟上前去。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这血灵芝还是她的陪嫁之物,当时叶老爷在世时担心女儿嫁入侯府会活不过三日,特意为她备足了满满一箱子的救命良药,想不到最后竟全落在她这个替嫁女身上,分外珍惜这些名贵的药材,若不到万不得已,甚少会动用。
当凌菲鱼在如烟的陪同下刚来到环境幽静的西厢房,站在门口便瞧见颜璎洛一脸病容的靠在方枕上,有气无力的掩嘴轻咳,却依旧掩盖不住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坐在床边的苏暮白脸上,那眼神恨不得要把他融化似的。
“二哥哥,外面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十分害怕这些,尤其更害怕黑暗,你可不可以留下多陪陪我?”
说著,便满怀期待地苦苦哀求的看着他,不经意间卖萌撒娇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顺势侧躺在他的腿上,想像儿时那样让他哄著入睡。
凌菲鱼站在门口将这亲密的一幕看得真真切切,抠紧的双手指甲深深地嵌入到掌心中,心中生起浓浓的醋意,而浑不自知。
好在苏暮白恪守夫德,腿微微侧闪开来,让颜璎洛扑了个空。
“还请你自重,我现在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回头我便命人将你这屋中多摆放几盏烛灯,陪你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