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乱说话,小心冲撞。”
郭阴阳捂住十一的嘴巴,低声警告。
这时,三人转身,才看清身后还有一人——郑择。
郑择是郑翁的义子,如今也是灵山镇的首富,他也穿着一身红绿的花袄子。
他朝着三人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继续吹奏唢呐。
紧接着,唢呐声穿透泛着红光的悠长街道。
外面也随之传来办喜事的吹打乐。
十一没张开嘴巴,压低声音说道。
“师傅,您怎么不告诉我们,这习俗里面还有这一道程序。您知道的,我胆子特别小。”
郭阴阳轻咳一声说。
“我告诉十二了,他没告诉你吗?”
师徒三人听到外面传来动静,赶紧转身继续观望。
开门的声音砰砰砰,接二连三地在街道中传来。
每家每户纷纷走出来,如同阿桃一开始那般,点燃门口的红烛,随后又点上三炷清香,恭敬地拜一拜。
等所有人都做完这一道程序,便有人敲响铜锣。除了阿桃之外的人,又都回到自己家中,关上门不再言语。
街道上再次回到寂静中,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这个时候,阿桃将脚上的一只特制的红色绣花鞋,用脚尖挂着,随后用巧劲儿一甩。
绣花鞋随着一个抛物线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墙角倒立着,与之前摆放的那只绣花鞋正好凑成一对。
与此同时,一只老鼠顺着墙角跑过来,嗖一下就跳到绣鞋内。
那大小,那模样,当真是如同坐喜轿一般。
阿桃依旧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到老鼠窜到绣鞋中,转身进屋,朱红色的大门随即紧闭。
门上贴着的老鼠嫁女的剪纸,被震得飘落,在风雪裹挟之下,向着远方飘去。
那个方向,正是灵山镇祠堂所在。
郭阴阳看着那个方向,不禁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带着两个徒弟来灵山镇,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为灵山镇上一任首富选阴宅。
郑翁,七十多岁,一生至善,用才识和钱财帮助灵山镇的村民安居乐业,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五年前的今天,由郑翁主持鼠嫁仪式。
怎料,那之后,郑翁下落不明。
一直在外游历的郭阴阳,得知郑翁去世的消息便赶来灵山镇,正好碰上他们办鼠嫁的习俗,也就搭把手,帮着挑选阴宅。
郭阴阳看过郑家阳宅,按照风水命理学来说,郑翁这一生行善积德,能安享晚年。
他不应该如此不明所以的去世。
郭阴阳便向身后的郑择问起当年的事。
“郑先生,可否告知郭某,五年前,您父亲是如何主持鼠嫁仪式,和今日,您夫人所做的,可有不同?”
郑择略微迟疑,放下手中的唢呐,又点上一支蜡烛,给三人倒上茶水,请三人坐下,这才开始讲述。
昏暗的烛光下,落在墙上的人影摇摇晃晃。
……
五年前的今天,灵山镇一年一度的鼠嫁,一如既往地由本镇首富郑翁主持。
每家每户,门头上都挂着象征喜事的红绸和灯笼。
红绸四指宽,灯笼里面一定要粘贴老鼠的毛发。
从高空俯瞰,整个灵山镇就如同一条弯曲的红色长龙。
其中,长龙最明亮的位置则是祠堂。
往日冷清又严肃的祠堂,如今也被挂上红绸和灯笼。
红灯笼比外面的各户挂的还要大,用的蜡烛也粗了一倍。
院落中聚拢的红绸上挂着无数的小灯和铃铛。
一阵穿堂风袭来,红绸上的铃铛七上八下地摇晃着,仿佛吟唱佛经。
烛火忽明忽暗,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七摇八晃地扭曲着。
院落中的大树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七十多岁的郑翁,头发花白,穿着一件红色的褂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怀抱着一个木偶鼠女。
鼠头人身,足有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大。尤其是嘴巴左右两边的胡须雕刻得栩栩如生。
再仔细一看,那老鼠的眼睛竟然没有眼珠!
穿着红色嫁衣的木偶鼠女,好像睥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说不出来的诡异,着实让人瘆得慌。
郑翁闭上眼,嘴里呢喃着送亲的祝词。
与此同时,祠堂外边,媒婆为首的送亲队伍,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静静地等待。
每个人都同媒婆一样,戴着一个老鼠面具。
他们的脚边飘落一张剪纸,剪纸上的花样都是一个系列,正好与送亲的队伍相对应。
媒婆戴着老鼠面具,手拿团扇,朝着天空中高声呼喊。
“吉时到!”
声音高且尖,尾声拖得很长很长。
这时,朱红色的大门打开,郑翁抱着木偶鼠女,穿过红绸围成的通道缓缓走来。
在一阵铃铛摇晃声中,郑翁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站在街道中间。
由媒婆挥舞团扇指引,郑翁走到绣花鞋样式的喜轿边上。
媒婆恭敬地双手接过鼠女,而后双手高举,原地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随后,媒婆将鼠女放到绣花鞋喜轿之中,紧接着,又指引郑翁,穿过队列的送亲队伍,到喜轿后面的一顶正常样式的轿子中。
媒婆站在送亲队伍的中间,深深一拜。
她弓着腰,起身之前回过头来,那双黄豆一般大小的眼睛,竟然冒着幽幽的绿光!
没人发现媒婆诡异的眼睛!
紧接着,她直起身来,转身后高举团扇挥手,又是一声长音。
“子夜降临,八方路,万门开,起轿!”
之前一动不动的队伍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吹拉弹唱,跟平时的送亲队伍没什么两样,唯一有一点不同。
吹唢呐的,两个胳膊上竟然分别绑着一块白布!
不知情的人估计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喜事还是白事。
长龙一般的队伍,在通幽的街道上缓慢前进。
一阵阴风拂面而来,绣花鞋样式喜轿的帘子被风吹动,掀起一角。
只见里面摆放端正的木偶鼠女,嘴角扯动,竟然露出诡异的笑。
媒婆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三步一挥,五步一喊。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神龛。
一尺宽,一尺半高的红木神龛,分别坐着样式各异的纸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