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听着佩兰的哭诉,脸色愈发阴沉。
他的眼神流转与四周,又想起兰亭院里的华贵。除了沉香院,就连他的两个侍妾处也比这精致。
他同王妃早已走到了有名无实,那点新婚燕尔的情分早就被这样的一件件小事消磨尽了。
心中对王妃的不满与日俱增。
身为王妃,执掌中馈,竟如此苛待失子又无宠的妾室,实在有失主母的风度与仁厚!
他的后宅不能传出去任何风言风语来阻挡他前进的脚步,王妃这般,着实让他失望。
靖王打定主意,是该给王妃一个警醒了。
“岂有此理!”
靖王沉声道,“王府何时短缺到连夫人的用度都要克扣裁撤的地步了?”
“景目!”
“奴才在。”景目连忙上前。
“即刻去告诉谭嬷嬷,让她亲自挑选四个稳重本分的丫鬟,拨到流芳院来伺候!”
“再让谭嬷嬷去回王妃的话,问问她这个家是怎么当的?身为王妃可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若是精力不济,府中事务大可分派给得力之人,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却疏漏至此!”
靖王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这话已是相当重的敲打了。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景目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目的达到,骆元意虚弱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惶恐,她挣扎着又要起身:“王爷,妾身多谢王爷垂怜。
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会惹得王妃姐姐的不悦,妾身……”
“你安心养病便是。”
靖王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王府自有规矩,她身为王妃,更应恪尽职责,照顾妃妾,体恤下人。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岂不失了主母的体统?”
骆元意感激的点了点头,因着身子的原因,突然间猛的咳嗽起来。
佩兰在一旁匆忙伺候着,用手帕替骆夫人擦着嘴角。
骆夫人一脸抱歉的看着靖王,“王爷离妾身远一些,妾身怕将病气过给了王爷。”
“无碍。”靖王替其掖了掖被角。
趁着此时,佩兰又端着药碗过来,靖王亲自接过手。
这样的场景,对于她而言,好似前世之久。
骆夫人一时间充满了复杂,王爷对她从来都不是最好的,可从来也不似最坏的。
她是这后院里最早认识他的女人,心中对王爷的情感不必别人少。
眼下她却用这样的方式让王爷待在她身旁,真是可笑。
温热的药汤喝下,显得骆夫人疲惫极了。
靖王又温言安抚了骆元意几句,见她面露疲惫,气息微弱,便道:“你好好歇着,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让下人去回谭嬷嬷。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妾身恭送王爷……”骆元意挣扎着想要行礼,被靖王按下。
待靖王的脚步声远去,佩兰连忙关上门,回到床边,脸上带着兴奋和不解:“姐姐,王爷好不容易来了,您为何不趁机多留王爷一会儿?也好……”
骆元意脸上的虚弱和泪痕尚未干透,眼神却已恢复了冷静,带着算计的清明。
她靠在引枕上,淡淡道:“急什么?人心似水,宜疏不宜堵。他今日因愧疚而来,见我病弱凄惨,心生怜惜,目的便已达到。若一味缠着他诉苦卖惨,可就没意思了。”
“佩兰,我们都早已回不到从前,有的时候人都是透过别人再看从前的自己。”
她微微勾起苍白的唇角:“他能因怜惜而踏进这流芳院一次,我自有法子,让他来第二次、第三次……不必急于一时。”
佩兰点点头,“姐姐,无论你做什么,佩兰都会陪着你。”
骆夫人笑笑,“你这是为我弄的什么,这药效怎么如此逼真,感觉好似真的病了一般。”
佩兰叹了口气,打趣道:“谁让某人想的这个法子呢,小的不得做的逼真些,免得坏了主子的大事。”
“你这丫头,越发的油嘴滑舌了。”骆夫人宠溺的说道。
“不过,咱们也该将事情提上日程了,薇澜也快回来了。”
提到此事,两人也不像刚才那般轻松,都带着满脸的凝重。
她们都知道这样做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这件事终究是她们姐妹两理亏。
良久,骆夫人吩咐道:“你去一趟浮光院,告诉拓侧妃,王爷已经来过,她想要的风,我已经吹起来了。让她别忘了承诺,该给我的东西,是时候拿出来给我瞧瞧了。”
佩兰知道,姐姐已经打定注意不会再更改了,自己也没什么顾虑的了。只要是阿姐选择的路,她就会陪着阿姐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是,阿姐。”
另一边,谭嬷嬷动作迅速,很快便带着四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丫鬟来到了流芳院,妥善安置。
随后,她步伐从容的去了兰亭院向王妃回话。
谭嬷嬷是王府老人,又是靖王乳母,身份特殊,即便是王妃也要给她几分颜面。
她将靖王的话委婉转达,虽未原样复述那严厉的措辞,但意思已然明确。
宋若葶听完,保养得宜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好啊!真是好得很!”
她气得胸口起伏,强压着怒火,对着谭嬷嬷讽刺道,“这当真是大喜事啊,王妃久不踏足骆妹妹处,本妃一直都替妹妹可惜,原本以为妹妹这辈子要守活寡,看来这世事当真难料。”
“若不是王爷派嬷嬷来,本妃当真是耳聋心瞎的,都不知骆妹妹对本妃这般不满。”
“王妃言重了,王爷只是想让王妃好好照管后院妃妾,王妃是这王府的主母。”谭嬷嬷再一次提醒着宋若葶身为主母的责任。
“哼!我这王妃做的,哪有骆妹妹一个妃妾气派,一句话就让长久不来这儿的王爷派了嬷嬷来。”
王爷如今对一个久病无宠的妾室也这般上心了,倒显得吾这个王妃刻薄寡恩,容不下人了!谭嬷嬷,您说是吗?
谭嬷嬷垂着眼,不卑不亢:“王妃息怒。王爷也是怜惜骆夫人这些年失子体弱,并无他意。王爷还说,若王妃打理府务太过辛劳,也可让侧妃或其他夫人从旁协助一二。”
这话更是戳了宋若葶的肺管子,让她分权?
绝无可能!
“本妃知道了!有劳嬷嬷跑这一趟。”宋若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待谭嬷嬷一走,宋若葶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片和茶水溅了一地!
“贱人!装模作样的贱蹄子!”
她气得心口发疼,扶着额头,对身边的刘嬷嬷恨声道,“当初看她可怜又是个老实的,这才给她几分脸面!”
“当时就不该将她带入府中,直接扔到寺庙中自生自灭!好过今日王爷去她那!要去也是去庙里祭拜她!”宋若葶发泄着心中满腹的牢骚。
“那时,当真后悔没听嬷嬷你的话。”宋若葶颇为惋惜的对着刘嬷嬷抱怨着。
“王妃,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这个狐媚子吧。她定然记恨王妃让她一个人待在流芳院。”
“我有什么办法,她病的那么重,若不将她关在里面,难道要让整个王府都要跟着她倒霉!这该死的贱人就只想着她自己。”
“若不把她带回来,哪还有她活命的机会。只打发了她院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本想着让她清静反省,倒成了本妃的不是!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她死在外面干净!”
刘嬷嬷连忙上前给她顺气:“王妃息怒,为了那起子人生气不值当。王爷只是一时被她哭诉蒙蔽……”
“哼!我倒要看看她能否向宋薇澜一样把持着王爷,若是不能,咱们走着瞧!”
“还有宋薇澜!”
宋若葶越想越气,“那个蠢货!竟然还同骆氏走得近。”
“她难道看不出那贱人如今是要爬起来争宠了吗?人家都要截她的宠了,她倒好,还把人当姐妹!愚不可及!”
“她不过离开王府几日,人家都要迫不及待的撬墙脚跟了。”宋若葶说着风凉话。
刘嬷嬷闻言:……
黄嬷嬷心中暗道:那也是你的夫君。
“这后院哪有所谓的深情,全都是利益罢了!”宋若葶感叹着她再这悟出来的道理。
她猛地想起什么,急声问道:“宋薇澜呢?她什么时候回府?王爷到底允了她几日?”
刘嬷嬷面露难色:“这个……老奴也不知。王爷并未明说二小姐的归期,何时归来就要看她的意思了。”
宋若葶闻言,更是气结。好不容易才将江,何两个为虎作伥的家伙关起来。她宋薇澜真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拓侧妃可是一直都虎视眈眈,如今又冒出个装可怜的骆氏……
一想到这些,她只觉得头痛欲裂,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攫住了她。
“废物,都是没用的东西!”
她低声咒骂着,却也不知是在骂谁,只觉得这王府后院,因着一个病怏怏的骆元意,似乎又掀起了新的、令人不安的波澜。
而她的便宜妹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在府上。
“兰铃,你带着银子去流芳院一趟,顺带敲打一番这个惹事的贱人,告诉她老实些。”
“黄嬷嬷,写信一封送去侯府,让宋薇澜回府!莫要忘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