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仁才顾不上几人的惊讶，手上已经将几个颅孔铣成一块完整的骨瓣，轻轻撬动骨瓣，让它从颅骨上分离了下来。
郑真喘了几下粗气，努力将心中怒火压了下去。
苏仁啊苏仁，你这回可是害惨我了！
精准度要求这么高的手术，你说血肿位置是算出来的？！
你以为是挖地鼠啊？想在哪下洞就在哪下洞！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多言，看着苏仁的操作，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骨瓣移除后，深蓝的的脑硬膜暴露看了出来，苏仁小心地用生理盐水冲洗术野后，清除了颅骨碎片。
用脑膜剪沿弧形切开硬脑膜后，将切开的硬脑膜边缘用缝线固定在周围的肌肉或皮下组织上后，脑组织终于充分暴露了出来。
几人都上前仔细观瞧。
只见那形状规整的骨窗下方，还真的显露出了因血肿而肿胀移位的脑组织！
位置不偏不倚，大小也和骨窗大小严丝合缝！
“我去，苏仁你真是算出来的血肿位置？！”
“你……你你你……”
“你难道真会奇门遁甲之术？！”
郑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自然知道血肿的可能性位置是可以根据患者表现来估计的。
比如说患者出现失语和听觉障碍，那血肿位置八成是在颞叶。
而如果出现的感觉障碍外加空间认知异常，那血肿位置就多半在顶叶。
可现在患者处于全麻状态啊！
苏仁又是通过什么来判断的？
最最关键的是，就算能推算那也只是最粗略的推算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苏仁能推测出血肿具体处于哪部分脑组织，那在没有血肿投影的帮助下，他是如何精准下刀的？
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啊！
苏仁差点被郑真给逗乐了。
他抬头看了这个不到四十，却十分古板的“小老头”一眼，嘴角一勾。
“郑老师，咱可是医生，要讲科学的哈。”
“而且谁告诉你这颅内血肿的位置不能算了出来了？”
“就比如这位患者，他没有‘瞳孔先缩后散’的显著郑宅难怪，也没有出现呼吸节律异常，首先可以排除颞叶血肿。”
“在这患者没有明显的体温异常，这就排除了深部血肿可能！”
“相反患者在第一时间出现了呼吸骤停，且心率异常、眼球震颤，颅内压短时间内快速升高，这都指向了小脑血肿，进而引发了枕骨大孔疝。”
苏仁朝郑真解释着，一边手上工作也没停。
由于现实手术室内有自身麻醉师许阳帮他盯着，时刻注意患者的体征情况。
苏仁倒是觉得比在模拟实验室中轻松多了。
顺便给郑真讲讲课，那更是不在话下。
此时这几句一说完，郑真听得是目瞪口呆。
理论知识他也都懂，但也从来没这样用过啊……
非外伤紧急情况下，谁去推测血肿位置啊？
而且在这种精细开颅手术中，都是要提前做头颅MRI或者CT的好吧。
单靠推算，就算有这个自信其他人也不敢信你啊！
“嗯……这样还是太武断了吧……”
“何况就算真能保证推断准确，那你怎么就能清楚知道患者的小脑位置？”
“要都这样抱有侥幸心理，万一下错了钻，可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郑真颇有些不服气的意味。
在他的观念里，一切都应该按部就班才对。
比如医疗系统规定了开颅手术前的必要的一系列检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肯定是不能擅自绕开的。
再比如，他认为苏仁还是个规培，规培就不应该主刀和评优，一切都应该等考到证转正了再说。
可他又能怎么办？
苏仁不是一次次将这些规矩给破了嘛？
人家就是牛，就是有这个能力。
有啥办法？
郑真有些不忿地看向苏仁，想不通这人为啥就能力这么强，运气还这么好。
“郑医生，我这可不是侥幸心理，我下钻前可是量过了的。”
苏仁似笑非笑地看了郑真一眼。
这下给郑真都给整蒙了，“啥？你用啥量的？我咋没看见？”
“这个。”
苏仁云淡风轻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好家伙，用肉眼量啊？！
手术室内几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苏仁刚才的确没有经过任何测量，但开出的骨窗的确精准到没话说……
“苏医生，你太厉害了！”
巡回护士原本有些瞌睡的眼神此时都亮了起来。
“是啊小苏，我今天跟你的手术可真是不亏，不仅涨了见识，还学到不少东西！”
许阳也笑了笑说道。
郑真瞥了他一眼，面色明显不悦。
这许阳什么意思？
跟苏仁的手术就能学到东西，平时跟自己的手术就不行了？
就在几人对苏仁的技术轮番夸赞时，规培生曾仕高突然弱弱地喊了苏仁一声。
苏仁刚结束了血肿定位和清理，彻底止血后，此时已经开始冲洗术野了。
见曾仕高喊自己，苏仁点了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曾仕高这才小声开口，“苏老师，那个……刚才你动作太快了，我实在没看清楚，血肿位置你是如何确定的？”
苏仁“嘶”了一声，倒是有些为难。
他可是在模拟实验室进行这手术好几十次了，对血肿位置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而且即便是没有这几十次，单凭定睛之瞳，他也能直接看穿血肿的位置。
不过对于这些没有手术经验的规培生来说，这实在超越认知了。
比如现在，观察仔细的曾仕高就被苏仁这神乎其神的操作给雷住了……
开颅手术中定位血肿一般都是靠术前CT。
若血肿较深，还需要借助术中超声辅助定位。
可他分明看见苏仁切开硬脑膜后就这么瞄了一眼，就径直用吸引器插入了血肿腔！
“我这一点做得不对，你们千万不要学。”
苏仁尴尬一笑，实话实说道。
完成头颅CT平扫其实耗时仅几分钟。
万一以后这些规培生也在术中抱有侥幸，不借助CT直接用肉眼去找血肿，那很可能会产生没必要的牵拉，损伤脑功能区。
何况血肿要是没清理干净，颅内压也会持续升高。
唉，看来以后自己这个有外挂的人，还是要多考虑普通医生的感受啊！
“知道了苏老师！”
曾仕高倒是点头如捣蒜，回答得兴高采烈，“您和我们当然不一样，您是天才型选手！我们这些普通人肯定会遵守手术流程，老老实实做仪器定位的！”
他说着，眼神中满是对苏仁的无脑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