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想和你儿子聊聊。”
苏仁朝大娘说道。
这话一出，诊室内几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阿仁啊，这患者明显就是心理方面的问题啊，难道心理咨询你也会啊？”
黄海满脸惊讶地喊道。
赵越立马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胡说啥呢你，就算他会，坐诊时也不能浪费时间整这些啊，后面还有患者等着呢！”
黄海点了点头。
的确，在急诊科都是危重患者为先。
之前能让这位大娘挂号，也是因为看见患者有割腕行为。
没想到伤口很浅，这还没进行包扎呢，血液已经自行凝固了。
“越哥，你说患者现在这些特殊行为，都是药物依赖导致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患者在开始服用药物之前，在没有任何精神和心理问题的情况下，到底为何会出现幻听？”
苏仁突然朝赵越问道。
这下子给赵越也问住了。
的确，患者就是因为幻听问题产生了焦虑情绪，才开始服用劳拉西泮的。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幻听，到现在也没能查出来。
“所以嘛，我说如果不放心的话，再重新做个脑部检查，说不定还是脑部有啥问题没检查出来呢？”
赵越有些尴尬地答道。
听见这话，苏仁却摇了摇头，“如果是脑瘤或者脑部病变，漏检的概率非常小。”
“那你是啥意思？不是心理因素，也不是脑部病变，难道还是身体疾病导致的？”
赵越皱起了眉头，对苏仁的行为有些不理解了。
在这种没办法解决的患者身上耗着，简直是浪费时间嘛！
“赵医生，你先看后面的患者，我带患者去包扎，顺便跟他聊聊。”
苏仁说着，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了身。
黄海见状，“哎哟”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了苏仁。
苏仁肋骨骨折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此时看着这小子脸色煞白，黄海倒是生出了几分心疼。
“我那边暂时没有患者，我陪你去！”
他说着，扶着苏仁一同朝隔壁的处理室走去。
……
处理室内，段雅安刚刚替一个被开水烫了手的孩子完成清理和上药。
刚打算起身回诊室，就看见黄海扶着苏仁走了进来。
二人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一行人。
除了一个佝偻着的农村老婆婆，还有几个小护士扶着个身形扭曲，不断哆嗦叫骂的男人。
男人一进来，身上的恶臭就在处理室中散开。
烫伤的孩子家长连忙嫌恶地捂住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
“苏仁，你受伤了？”
段雅安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患者，反而满脸关切地看向苏仁。
苏仁没回答，伸手指了指身形怪异的男人。
“帮这位患者做一下割伤包扎。”
他说着，两个小护士已经一左一右将男人扶过来，想让他坐在病床上。
男人扭捏了好一阵，才极不情愿地在床边坐下，嘴里依旧嘟嘟囔囔骂着污言秽语。
这下苏仁终于看清了。
患者脑部的确不存在病灶，一切功能区域都十分正常。
反倒是腹主动脉上隐约可见一个5厘米左右的瘤体。
这颗腹主动脉瘤虽不算大，但瘤体内的血液流动却因为血管壁的异常扩张，形成了一股股异常波动。
这种波动会不断冲击血管壁，形成异常的振动频率。
原来如此。
果然跟自己猜测中的一样。
苏仁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定数。
患者袁辉时常听见类似“说话声”，应该就是这颗血管瘤形成的异常波动所致。
这种振动频率可能恰好符合人类说话的声波频率。
通过腹腔组织传导至听觉神经附近后，就给人一种体内好像有人说话的错觉。
原本这说话声没有实质内容。
但久而久之，患者很可能精神紧绷，陷入重度焦虑之中。
在严重的精神压力下，就会将这些“语言”妖魔化，认为是恶魔的低语。
不过光是知道原因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患者建立沟通，让他能愿意配合检查。
“袁辉，这手上的伤口都是你自己划的？”
苏仁拉了把椅子，有些艰难地在他对面坐下，开口询问道。
袁辉没回答，一双眼到处乱瞟，行为十分怪异。
一旁的黄海看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下患者根本无法交流，想从患者口中追问到病因几乎不可能。
苏仁却没有放弃，开口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到说话声的？声音主要从哪里传出来？”
这话说出，就石沉大海。
袁辉就像根本听不见一般，只是蜷缩着身子，不停颤抖。
“算了苏仁，病例上你也看到了，患者根本无法和外界正常交流。”
黄海拍了拍苏仁的肩膀，想劝他放弃。
可就在此时，随着段雅安的消毒动作，患者袁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疼！拿开！”
他朝段雅安狠狠瞪了一眼，眼看着就要将手抽走。
黄海和两个小护士眼疾手快，上前两个控制身体，一个按住了手臂，将他牢牢控制在椅子上。
看见这一幕，苏仁心中倒是燃起了一点希望。
嗯？
知道痛，会表达。
这逻辑能力不是挺正常的吗？
“袁辉，如果我说我不仅相信你能听见说话声，还知道这说话声是从你肚子里传出来的呢？”
苏仁突然低声说道。
这话一出，袁辉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朝苏仁看了过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激动地大喊着，身体的异常抖动也突然消失了，看向苏仁的眼神中投射出一股希望。
如果不是被黄海按着，袁辉几乎要起身朝苏仁扑过来。
“我知道这些年来没有人相信你的话，都拿你当疯子，这让你很困扰，同时可能产生了一些心理暗示，认为自己真的得了精神病。”
“但我今天要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的精神很正常。”
“之所以能听见这种说话声，很可能是腹部存在瘤体，形成了血管湍流，这种湍流形成的振动传导到你的听觉神经，会被误认成是说话声。”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现在就去做个腹部CT和血管造影，如果情况和我猜测的一致，那只要手术切除瘤体，你就能永远摆脱那些说话声。”
苏仁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阐述道。
这话说完，对面的患者袁辉陷入愣怔。
几秒后，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泪流满面。
“好……好！我现在就去做检查！”